陸遙臉上的笑容淡去,看著桌上的銀票,眼底不由得浮現出那女子的容貌來。
儘管心裡恨極了她,可她到底是占了他的身子,他總是不經意間會想起那張無措的臉。
她說她也是被人下了藥,可就算她是無辜的,奪了他清白的事實卻擺在眼前,不容辯駁。
蘇柒若,他知道她——南啟國最年輕的狀元娘子,盛名天下。
其實,或許更早的時候,他們就曾見過。
手指無意識地碰到了懷裡的那塊玉佩,她肯把代表著身份的玉佩給他,當真就不怕他拿著玉佩去蘇家找事兒嗎?
都說蘇狀元為人正直寬仁,若隻從這件事情上來看,她的確是仁至義儘了。
她給他的這些銀票,莫說是買花樓公子一夜了,便是包下整個滿香閣,也綽綽有餘。
陸遙苦笑一聲,收回了摸著玉佩的手,他現在唯一應該慶幸的便是昨夜的女子是她,而不是彆人。
好歹她還願意為他負責,沒有置他於不顧。
若是換成彆的女人,便是清醒後怕是也不能放過他,指不定還要怎麼折辱,更不要說還將所有的積蓄和玉佩都壓給了他。
這些銀錢在她看來或許不算什麼,可他與陸遠若是省吃簡住,卻也夠花一輩子的了。
陸遠很快就端了兩碗白粥進來,陸遙起身去將自己之前學著醃的酸白菜端了一小碟出來。
兄弟二人便就著鹹菜吃了一碗白粥,然後便洗漱一番上了床。
“睡一會兒吧,哥哥就在這裡陪你。”
陸遠擔心陸遙,一夜未睡,很快便睡著了。
倒是陸遙因為心裡有事兒,身上又痛,遲遲沒有睡意。
睜著眼睛望向發灰的床幔,陸遙忽然有些不知該何去何從。
以往他白日裡在家陪陸遠讀書刺繡,晚上便去滿香閣彈一個時辰的琴,日日不變。
如今忽然安定下來,不用再如此奔波,他心裡竟也空落落的,好似靈魂被人抽走了一部分。
不知什麼時候,陸遙也跟著睡了過去。
他好像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夢中一個穿著藕粉色褂子的三歲奶娃娃抱著一個小小的木琴躲在花園裡胡亂撥弄。
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小大人似的歪著腦袋看他,一臉嫌棄地扁著嘴道:“你這手法不對,彈奏出來的聲音也刺耳難聽,彈琴應當靜心多練,你既是要學,便不該仗著年紀小而偷懶耍怪。”
“你是誰?怎麼會在我家?”
小娃娃不高興被人訓斥,瞪著一雙琉璃般晶亮的眸子奶聲奶氣地朝那女娃娃問道。
“我是你母親請來的客人。”
說罷,那女娃娃便轉身走了。
後來他去問過,那日府裡請了蘇太傅一家前來做客,那四歲的女娃娃正是蘇太傅的嫡出孫女兒蘇柒若。
聽聞蘇家小姐兩歲能詩,三歲習武,滿京城裡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般早慧的孩子。
小娃娃聽不太懂,但是知道那個訓斥了自己的小姐姐是個很厲害的人。
既是如此,那他便不怪她了。
五歲那年,宮中舉辦賞花宴,他隨父親一起入宮,後來跟著幾個同齡的男孩子玩耍時在禦花園裡迷了路,哭得好不委屈。
一個剛掉了一顆大門牙的女孩兒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一邊嫌棄他是個愛哭鬼,一邊捏著袖子給他拭淚,還從荷包裡掏出了一顆鬆子糖喂給了他,並把他完好無損地送到了父親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