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巡撫得知此事後,大吃一驚。
“這吳巡按如此難纏,竟然如此簡單就敗了?”
他很是不可相信。
“其實並沒有什麼複雜之處,江南之地,這種手段早就是人儘皆知,不過是在西北之地,民風淳樸,士子稀少,人人畏懼官僚。”聞人升輕描澹寫道。
“原來如此,吾也聽聞江南之地,士子若遇不順之事,動輒成群結隊,去衙門堵門,即便知縣知府,都要稍避鋒芒。”王巡撫點頭道。
聞人升點點頭。
其實對方還是小看了江南士子的能力。
王巡撫並不知道在江南士子到底有多麼厲害,有多麼強的潛勢力。
他們可以操控士林輿論,甚至可以決定科考之事!
能夠誰能中舉,誰能夠成為秀才!
還出現“複社”組織。
這就是江南士子的能力。
雖然說他們做的事,仍然是虛偽,仍然是為了自身利益,披著一層儒家道德外衣。
但究其根本和運做,其實已經有了滿清末年,士紳推舉地方自理的形式。
操控科舉,操控民心,操控官場,雖然大半都是處於私心做事。
真有公心者,寥寥無幾。
然而這個形式之下,畢竟不可能出現士子們公然允許屠戮百姓的事情存在。
過分貪婪,過分醜陋的事,還是不能公開於眾去做的。
當然背地之齷齪,也是比比皆是。
而且欺壓那樣的話,真是臉都不要了。
他們這種形態雖然爛,但和滿清那種極端壓製,動輒砍殺,非常狠毒的治理模式,還是強得多。
最後王巡撫又說道:“很好很好,世侄這事你辦的不錯。”
“對了,我最近想要清理城中田畝,還需要一些精於計算,做事勤懇,不畏權貴的老賬房,你且幫我尋一些來。”
聞人升笑道:“此事簡單,可以去找一些商家的退休掌櫃帳房,將他們召集起來,我來進行逐個鑒彆,務必選出可靠之人。”
“那好,這事就交給你了,若是能清理出國朝應有之田畝,此來一大功績,我必然向上保舉於你。”王巡撫也給出了正式酬勞。
李浩很厲害,但在他手中也隻能是在一鎮之地發揮,若是入得吏部,識彆天下之官員,那才是得其所用。
隻是吏部最為權重,一個郎中、主事,都得是二甲前列,數年之後有背景者方能上任。
他很清楚其中的難度,也隻能唏噓不已。
若是李浩中了進士,成為翰林,能夠成為皇上身邊之人,那就好了。
想到這裡,王巡撫決定再隔些時間,立下大功後,再向皇上專折舉薦。
自古就是識人最難。
尤其是對明君來說,識人之明,才是最厲害的本事。
突然間,王巡撫有些畏懼。
萬一李浩這種人,被一些野心之人拉攏去,或者自立……
不可能,他又心中暗笑,對方僅僅是秀才,是文人。
自古哪有文人造反成功者?
隻要不讓對方沾染兵權,不直接掌兵,就不會有問題。
最多一杯毒酒就能解決了。
而在這時,聞人升也是拱手道:“世叔客氣了,學生實在愧不敢當。”
隨後兩人又談了家長裡短,然後聞人升才告辭離開。
王巡撫看著對方背影,又是搖頭。
李浩定然沒有什麼造反之心的,不然的話,識人之本事,乾嘛要暴露給自己?
悄悄坐大不行嗎?
不過他也要書信一封,給京中幾個好友,事先打底。
不然的話,萬一他出了什麼事故,這個就不知將來會成為司馬懿,還是諸葛武侯了。
隻要有彆人知道他的本事,那就不擔心了。
其實也無所謂,畢竟很多厲害人物讓人信服的,就在於有識人之明。
他想了想,又搖搖頭。
自己還是多想了。
聞人升自然知道王巡撫會想些什麼。
他就從來沒有指望封建官僚的操守和道德底線過。
不掌兵,怎麼可能?
任何一個曆史教訓都明白地說過:
無兵無根,無兵無權。
隨後他又回到臨時住處。
身旁一直跟著三個義子。
剛剛到家,就看到謝長庚在門口等著。
“進來吧。”聞人升直接說道。
聞人升進來書房之後,謝長庚就跪在地上。
“多謝大人為小人操心,吳巡按一走,那胡經曆立刻改了和買之家,現在我家中已然無事。”
“哦,可惜又害了一家,回頭你再送封信,就說是我說的,做事要給彆人留條生路,即便是韭菜,也要留下一指之高。”聞人升澹澹道。
“大人仁厚,小民感激涕零。這是小人的地契房契,全部貢獻給大人。”謝長庚雙手奉上一疊官契,此時他是真心感激。
之前還隻是出於害怕和恐懼敬畏,現在內心中多了三分真心。
至於七分,那不可能的。
畢竟雙方隻是見過幾次而已。
“此事就到此為止,你以後好生經營店鋪,我還有些事要囑咐於你。”聞人升在椅子上坐下,也不要那些契約,也不叫謝長庚起來。
謝長庚就跪在地上回話。
聞人升可是記得金甲神人的約定,不能用跨時代的知識,當然也不能免跪,搞人人平等那一套。
“我這裡有幾個合用之人,安排到你那邊的店鋪裡。”
“小人省的,一定好好安排,讓大人滿意。”謝長庚自然知道這是摻沙子,監視他。
防止他賺了錢反而哭窮。
“你明日再將全店上下全部叫到院中,我來看一番,找出何人可用。”
“是,大人。”謝長庚當然不會有絲毫反對。
因為他此時已經將店鋪當成是李大人的,自己隻是個大掌櫃。
他原本就打算那兩家糧食店鋪全部獻出去,現在對方隻要他一點點的錢財,隻是要安排一下人手。
這很正常時候。
當天晚上,謝長庚就命令明日休業一天,將自己的店鋪中的人手全部叫來了。
次日一早,眾人沐浴洗刷乾淨完畢。
務必全身沒有一點邪味。
謝長庚到底是商人出身,而且是在官員麵前服侍慣的。
這幾次見麵就知聞人升的喜好了。
必須乾淨,乾淨到極點。
身上不可有臭。
這一點聞人升沒有說,他竟然能看出來,可以說他這次能躲開破家之災,並非僥幸。
不然的話,誰會想到去求一個巡撫衙門裡的新幕僚?
誰又能知道對方敢接下來,甚至願意為了他這麼一個小商戶,掀翻吳巡按?
其實是他早知道巡撫和巡按有矛盾了。
所以尋找破局之法,就想到了要從巡撫處使用力氣。
然而平時他沒有燒過香,這時候又如何拜佛?
隻好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找到新幕僚。
原因也很簡單,新幕僚,還沒有吃過銀子,膽子會大,也想立功。
果然,他算準了。
新幕僚真得敢,也做到了。
次日上午,聞人升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