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康弘帶著一份貿易文件離開了京城。文件上沒有任何簽字,更沒有官方蓋章,行文見也不見任何特彆強調。但鈴木康弘知道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如果文件上的內容能夠落實,日本共和國的經濟就可以從蕭條中恢複過來。
在鈴木康弘離開後,莫裡循專門將此文件送到何銳這邊。何銳此時沒有心情翻閱,便告知莫裡循,“我不準備看,你們可以先去執行。”
莫裡循看到何銳辦公桌上一摞摞的文件,笑道:“主席,到底什麼事比這份文件更重要?如果你不在意日本的工作,可以聽聽最近蘇聯那邊的經濟合作計劃。”
何銳敲了敲這些文件,“我倒是很想聽,但這些是各省統計出來的消費能力。好歹讓我看完。”
莫裡循忍不住開了個玩笑,“如果你沒空聽報告,蘇聯那邊隻怕會有人被送進古拉格。”
何銳聽莫裡循說起古拉格,有些訝異。怎麼連莫裡循在1927年就知道古拉格這個名字了。古拉格是蘇聯政府的一個機構,負責管理全國的勞改營。其俄語意思為“勞改營管理總局”。
據說“古拉格”是蘇聯的國家政治保衛總局、內務人民委員部的分支部門,執行勞改、扣留等職務。這些營房被囚人士中包括不同類型的罪犯,被囚禁人士數以百萬計。
就何銳所知,現階段古拉格規模小,任務是通過勞動進行思想改造。與傳說中的那中地獄般的場所完全不同。
莫裡循本就是開玩笑,見何銳注意力已經從現在的工作上轉移過來,便問道:“主席,通過我與蘇聯談判人員的交談,我不能確定蘇聯方麵是否理解你對於合作的期待。”
何銳笑道:“如果這樣的話,他們倒是有可能被送去古拉格。”
莫裡循一愣,不得不苦笑起來。之前何銳向蘇聯提出轉讓一部分民用專利,但是要求蘇聯方麵同意中國向蘇聯工廠采購這些工業品。蘇聯談判代表團表示同意,但是莫裡循發現這些人好像沒有搞清楚何銳的本來想法,難免有些著急。
何銳能理解莫裡循的心情,就勸道:“放心,斯大林同誌一定能夠理解我們的想法。如果和我們談判的蘇聯代表不能理解,他就會換上能理解的人。”
莫裡循覺得何銳或許有點過於樂觀,便說道:“主席,我認為蘇聯的經濟政策有問題。”
何銳擺擺手,“如果命令式經濟政策搞20年後,並沒有全麵調整,這個經濟政策就將是蘇聯的致命問題。但是從現在開始的20年,這套經濟政策將快速解決蘇聯麵對的‘有沒有’的問題。所以,我相當欣賞斯大林同誌的戰略眼光。我也希望你不要小看斯大林同誌。”
莫裡循不服氣,“同樣是解決有沒有,我們為什麼就沒有問題?”說完,莫裡循又覺得自己這說法有些武斷,便調整了一下,“的確,蘇聯正在被封鎖。可我們現在難道沒有被封鎖麼?但是我們引進和發展的時候可比蘇聯有效的多。”
“那是因為包括你在內的同誌們都很優秀,有著比蘇共中央更出色的能力。”何銳答道。
莫裡循一愣,何銳很少這麼坦率的稱讚同誌們。在中國的文化中,領導者對高級官員進行這樣的稱讚會被認為是多餘的,也是不合適的。所以莫裡循答道:“主席,我認為是社會製度的優劣。中國的經濟管理模式與蘇聯命令式管理不同,是從統計消費能力以及當地自然環境與生產能力入手,采取有針對性的發展策略。”
“你說的沒錯,但是有些刻板和教條了。蘇聯從俄國時代就是人少地多,一個農民擁有20畝地屬於稀鬆平常。在中國是人多地少,中國土改後,土地已經分的很公平了,一個農民也就幾畝地。但是,中國這種人多地少的局麵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由於人口密集,中國就出現了糧食交易頻率高,中國曆代政府隻要像點樣,都會想辦法促進這些交易。你去過蘇聯,在飛機上看過蘇聯的國土,你覺得蘇聯農民自己運輸糧食,成本得多大?”
莫裡循在中國南方待過很長一段時間,聽何銳這麼說,就想起農民們秋收後,用烏篷船運輸糧食到集市上出售。再想想俄國的土地,隻能點頭。
何銳繼續說道:“所以蘇聯的問題在於基建不好,可蘇聯國土巨大,人口就那麼點,讓他投入高質量基礎建設,蘇聯搞不起。就隻能將就一下。而這種將就本身,又導致了很多問題……這樣吧,正好鐵道部的楊楚柳同誌要來做個彙報,你一起聽聽。也許你就明白了。”
莫裡循來了興趣,當即表示同意。既然何銳的注意力轉到了莫裡循這邊,莫裡循趁著這會兒時間,把中日經貿的計劃簡單明快的向何銳做了介紹。根據莫裡循與鈴木康弘達成的口頭協議,中國願意購買日本的機械產品。而且這些產品的交易模式也與中國想和蘇聯達成的協議類似,中國提供原材料,技術要求和技術圖紙,日本按照中國提出的要求進行生產,最終將機械類產品賣到中國來。
何銳對此非常滿意。這時代的日本積累了不少高素質勞動力,但是單純從技術角度來說很一般。而中國方麵現在缺乏的是產能,技術方麵可以從法國、美國甚至英國引進。而技術發展方向則是由何銳提供。中日雙方的合作中,日本的確賺到了錢。但是,為了生產出中國需要的機械產品,日本需要進口三酸兩堿,煤炭鐵礦,為了提高日本設備的加工精度,日本還會進口中國現在獨門掌握的‘電渣重熔鋼’以及‘粉末冶金合金鋼’製成的加工刀具,以及中國生產的高精度零部件。
總的來說,中日合作讓日本賺到了錢。但是日本為了繼續賺錢,就得從中國進口很多。一旦中日合作中斷,日本不僅失去了市場,他們自己的產能並不足以維持生產規模與精度。從經濟學角度,這就是‘合則兩利,分則兩害’。
何銳想與蘇聯進行的合作也是同樣的原理。作為21世紀的人,何銳很清楚全球化能夠將世界經濟推向何種高度。而且中國經濟發展的曆史也證明了,即便新中國工業化時間比起其他工業國都短,隻要中國有全球化的環境,也可以在很短時間內成為世界擁有全部工業門類的強大工業國。
以家電產業為例。在30年中,從賺錢的角度來看,世界各工業國的家電都從中國賺取過巨大的利潤,還是長期的超額利潤。從家電產業存在的角度來看,30年間,各國家電行業都被中國擊垮了,中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家電生產國與供應國。所以到底什麼更有利,就看評判標準是什麼。
與蘇聯、日本以及其他工業國的合作,能夠大大促進中國經濟以及工業水平的發展,所以何銳對於促進中國生產力發展的合作從來都很支持。即便短期內讓對方多賺點,以中國的強大,也損害不了中國的根本。
就在何銳與莫裡循開心交談的時候,秘書進來說道:“主席,楊楚柳同誌來了。”
“請他進來。”何銳說著,與莫裡循都站起身。
進來的是一位年輕的乾部,見到何銳後立刻站直,說道:“主席,楊楚柳前來報道。”
何銳迎上去與楊楚柳握手,又把楊楚柳介紹給莫裡循,“莫部長,楊楚柳可是吳總理的學弟,從法國留學回來。學的就是鐵路。”
莫裡循與楊楚柳握手,就覺得年輕人看著文質彬彬,手上卻很有力氣,明顯是乾過體力活。三人就在沙發上坐下,楊楚柳先把報告給了何銳,見何銳沒有看的打算,就開始做彙報,“主席,我從蘇聯考察後,研究後得出了兩個結論。第一個,蘇聯修鐵路的技術源自沙俄,技術稀爛。”
噗嗤!莫裡循樂了。作為愛丁堡大學的醫學博士,即便莫裡循不懂修鐵路,也覺得蘇聯技術非常一般。但是楊楚柳這種銳氣十足的發言也把他逗樂了。
等莫裡循收起笑容,就見楊楚柳目光堅定,絲毫沒有因為一位部長發笑而受到影響。這讓莫裡循倒是有些重視起楊楚柳。態度這麼堅定的青年,要麼就是狂生,要麼就是真的有點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