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高不見章台路!
姬潯的話像是兩巴掌重重打在臉上一般,沈莙心裡著急,脫口而出,道:
“奴婢剛才腦子不清楚一時胡言亂語,大人權當是聽了個笑話,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自來進到司刑監的,有寧死不鬆口的,有罵罵咧咧的,更有呼天搶地的,但是小雲子生平還從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一時竟有種被噎住了的感覺。
感覺到了姬潯身邊那個小太監投來的震驚中帶著鄙夷的目光,沈莙又是羞愧又是不自在地低下了頭。
一時間房內難得地安靜了下來。
“你是上陽宮的人?”
姬潯率先開了口,雙眉蹙起,似是在努力回想什麼,
“如今上陽宮安置的是?”
小雲子半刻也不曾猶豫,即刻答道,
“稟督主,上陽宮主位乃是惠嬪杜氏,其父是漢中郡守杜言。”
沈莙心中感歎,如今前朝,後宮,地方還有什麼是東西兩廠不知道的呢?
姬潯將‘惠嬪’二字默念了幾聲,似是在思量些什麼,最終像下了決斷似的,開口向沈莙吩咐道:
“你既不想死,本座就賞你個恩典,麗妃這樁官司你開了個頭便要收拾清楚。本座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惠嬪就比麗妃那蠢物看著順眼多了,抬舉一番也不是不可以。你回上陽宮之後將本座的意思告訴惠嬪,讓她想法子叫那‘母子’從內庭消失。本座給你們七日,七日之後若叫本座來善後,你們就去和姬容作伴吧。”
沈莙愕然,抬頭辯道:
“此事都是奴婢的錯,同惠主兒一點關係都沒有,奴婢”
還未說完,已被姬潯不耐煩地打斷,
“你沒有能耐,你主子不見得沒有能耐,你以為本座的抬舉是人人都可得的麼”一麵說一麵接過小雲子遞上的茶,微含了一口,“滾出去吧,沒得叫人心煩。”
說罷不等沈莙反應,即刻就有人進來,將她拽出去了。
沈莙本還想爭辯兩句,結果一路上叫人拖拖拽拽最後被扔在了司刑監門口。
折騰了一天,沈莙渾身酸痛,使了幾次勁才從地上爬起來。心裡問候了姬潯祖宗十八代,然後心酸至極地蹣跚著步子自己走進了宮門。
回到住處時已是深夜,但是整個上陽宮裡燈火通明。一個喚作枝蓮的良使在宮門前探長了脖子張望,看到走來的沈莙之後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是沈承儀麼?”
沈莙筋疲力儘地點了點頭,枝蓮反應激動極了,一溜小跑,邊跑邊喊,
“娘娘,承儀回來了,承儀回來了!”
主殿得了消息,立馬就遣人來請沈莙,沈莙心裡正亂呢,沒頭沒腦地就被帶到了惠嬪跟前。
秦湄拉著沈莙左看看右看看,不敢相信她竟是好端端地回來了,
“快彆轉了,頭都要叫你轉暈了。”
“謝天謝地,那麼個死人窟你都能平安出來,果真是傻人有傻福!”
沈莙一聽這話,頓時就不乾了,正打算用口才說服秦湄收回對她的不恰當評價,卻聽惠嬪問道:
“好端端的,為甚麼就進了那地方,我和慈姑可是讓你嚇得不輕。”
沈莙心下思忖,惠嬪平日裡不似麗妃那般會算計,又是真心待自己,這件事寧願自己了了,決計不能拖她下水,把她害成第二個麗妃,但又不能瞞著她。思來想去,沈莙下定了決心,將這一樁樁都告訴了惠嬪。
“娘娘不要害怕,此事是奴婢惹出來的,斷不會叫娘娘擔罪,七日之內,奴婢定然處理好麗妃那一樁。”
惠嬪靜默半晌,麵上竟半點也無沈莙所猜測的不安,她將腰上佩掛著的玉玦緊緊握了握,
“阿莙,此事你不要再管了,我會處理妥當的。”
沈莙愕然,此時惠嬪的臉上沒有半分往日的天真懵懂,倒是寫滿了果決。惠嬪見她茫然,微微垂下了眼簾,雙手不住摩挲著玉飾,
“阿莙,我同你不一樣,你以後的日子還有盼頭,我卻隻能在這宮中苦熬。我家世容貌都不差麗妃,偏她找到了那樣的靠山。我自進宮起就幾次向那一位示好,這宮中誰又不是呢?可誰也沒有麗妃那樣被他挑中的造化,我知道你能處理好,可這卻是我出頭的唯一機會了。我時常羨慕你,無憂無慮,活得自在,可我沒有你這樣的造化。與其這樣熬死在深宮,不如給自己另謀一條出路。”
沈莙呆立在原地,仿佛自己從來沒有看清過任何事任何人。
“娘娘,你不是不知道麗妃如今”
“我知道,也清楚,麗妃貪婪無度,從不知足,我為什麼要步她的後塵了,誰沒有百年之後?熬過去了也就好了,我受製於人未必子孫都是這般造化。”
沈莙腦海中不斷回響著姬潯那句“你沒有能耐,不代表你主子沒有能耐。”
她曾想過惠嬪的千萬種反應,卻唯獨沒有想過惠嬪會像現今這樣迎合姬潯。
秦湄送她回房的時候見她神思恍惚便知她又轉不過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