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司膳局的那位小鄧公公眼光極佳,挑的繪本中還仔細地配了文字說明,幾本都不帶重樣的。沈莙漸漸忘了剛才那一樁,看得津津有味。
含璋院中靜悄悄的,院外偶爾有幾聲腳步聲,沈莙窩在此處自得其樂。
正看得出神,隻聽得院後小門處傳來幾聲悶響,斷斷續續,不曾中斷。
沈莙心裡納悶,放下繪本起身去看,隻見似是有什麼重物在外頭撞擊木門,小門裡頭的門閂已經快要斷裂,搖搖欲墜。
沈莙被眼前一幕嚇得不輕,正猶豫要不要上前察看,隻聽‘嘭"的一聲,門竟是從外頭被撞開了。神思不定之下兩團黑影騰空躍進,躇的一下就把她撲倒在了地上。
沈莙心都要跳出來了,扯著嗓子尖叫出聲。趴在她身上的兩團被她的尖利聲音嚇得立馬蹦開,當下沈莙就從地上爬到了桌後。
好容易回過神來,定睛一看,原是兩隻小黑豹,此時正瞪大了眼睛盯著沈莙看。這兩隻黑豹還未長開,身形較小,與宣化殿的那隻大黑豹長得極為相似。沈莙驚疑不定的想,不會是那隻黑豹的子孫找自己報仇來了吧。一時間一人兩豹一動不動,大眼對小眼互相打量。
“找到了,在含璋院。”
一聲尖細的吆喝打斷了雙方的僵持,沈莙從桌下稍稍抬起頭來,想看看情況,不想竟是兩列青衣廠衛從小門外魚貫而入。還沒反應過來,又有四人抬著一頂椅轎進了含璋院。沈莙瞪大眼睛仔細一看,轎上坐的正是那位久未謀麵的‘九千歲’。
姬潯今日穿著一件花式繁雜的蜀錦秋衣,外罩暗底鎏紋的青色鬥篷,將他整個人襯得越發軒然霞舉。
沈莙此時可沒有閒心欣賞,姬潯的轎輦一落地她就從立馬從桌下挪了出來,和衣行了個跪禮。
“叩見大人。”
姬潯倒是沒想到今日會有宮人在含璋院,而且這宮人看著還有些眼熟,定眼一看才認出眼前這個頗有些姿色的宮人是沈莙。
見沈莙跪在地上神情狼狽,姬潯也不叫起,倒是那兩隻黑豹見到從轎上下來的姬潯立馬親昵的奔了過去,湊在他腳邊。
沈莙此時才恍然想起桌上還擺著幾本□□,心裡大急,一麵求神拜佛想讓姬潯快些離開,一麵又用眼角餘光去掃那幾本書。
因心裡亂作一團,姬潯問話時沈莙還在神遊太虛。一旁的小雲子見姬潯皺了皺眉,立馬向前一步,高聲斥道
“大膽!大人問話,還不速速回答!”
沈莙被他的嗬斥嚇了一跳,有些驚惶地挪開了視線
“啊什麼?大人恕罪!”
對她的告罪姬潯明顯沒什麼興趣,反倒是直直往石桌方向去了。眼看著自己離石桌越近沈莙的臉色就越難看,姬潯微不可察地勾起了嘴角,細長的手指輕輕翻開了擺在桌上的繪本,在看到裡麵內容的時候姬潯雙眼一眯,臉上是一種沈莙看不太懂的高深莫測的表情。
姬潯每翻一頁沈莙身上都要抖上一抖,恨不能立馬把姬潯手上的書搶過來然後丟得遠遠的。
“這可真是叫本座說什麼好呢,如今□□之中竟還有沈宣儀這般”
姬潯輕皺著眉頭,拉長了聲音,似乎是想找出一個恰當的詞來形容沈莙。
沈莙跪在地上,臉脹得通紅,滿臉的羞憤欲絕生無可戀,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
“這這是個誤會”
姬潯隨手將一本攤開的書遞到沈莙跟前,臉上似笑非笑,
“本座審過不少人,每一個都對本座自稱冤枉。其中有真冤枉,也有假冤枉,倒還真沒有人敢在這樣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和本座狡辯。”
沈莙雙眼發花地盯著遞到自己眼前的春宮繪本,正巧姬潯翻到了最不堪的那一頁。本就心急如焚,再加上被姬潯陰陽怪氣的語氣一嚇,沈莙腦子一亂,做出了自己平日裡絕不敢做的舉動,伸出手來死死拽住了姬潯手裡的書。
姬潯武功造詣極深,即刻就反應過來,手上微微用力,竟叫沈莙拽不動半分。
沈莙被一旁小雲子的眼神一刺,瞬間就清醒了,速度極快地將手縮了回來,因為動作著急,竟不小心將姬潯腰間所佩的一塊雙麵雕花的白玉璜連著扯了下來。
玉璜直直摔落在了沈莙膝上,沈莙手腳並用地將它捧了起來,滿臉尷尬,恨不能狠狠抽自己兩巴掌。
“大人這這是個誤誤會”
姬潯發現自己每次見沈莙都是難得的心情愉悅,心情好了也就不大同沈莙一般見識,
“又是誤會?難道剛才是本座看岔了,沈宣儀沒有來搶本座手上的書?”
沈莙頭都快低到地上了,心裡百種情緒交織,
“奴婢有罪,奴婢知錯,大人心胸寬廣,饒過奴婢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
一麵求饒一麵將手中的玉璜撣了撣灰,想要掛回姬潯腰間。
姬潯身子一側,叫沈莙撲了個空,接著又麵帶嫌棄地哧道
“你碰過的東西還盼著本座能再用”
說著姬潯便緩緩地踱回了小轎,看著眼前麵如土色的沈莙,先前司刑監裡審問戶部一案的不虞一掃而空,心裡暢快極了,
“本座沒有閒情同你糾纏,既然知錯,就在這裡頭跪一個時辰吧。”
沈莙聽了,即刻就跪好了不敢再動。小雲子抱起兩隻目光懵懂的黑豹,一麵吩咐起轎,一麵滿含驚詫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莙。直到跟著姬潯出了含璋院還不太敢相信曆來心狠手辣的‘九千歲’就那麼輕易地放過了那個三番五次開罪他的小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