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高不見章台路!
被嵐綏堵在門口的丫頭婆子中有一個最為體麵的老嬤嬤在聽到琴君的死訊時沉默了半刻,可立馬又恢複到來時氣勢洶洶的樣子。
“蕭夫人,我們敬你是國公府夫人又是少奶奶的故友才讓你進府探望。可你懷裡抱著的乃是我們府上的小少爺,衝撞了太太把他帶到這嗚咽瘴氣的地方倒也罷了,如今少奶奶亡故,斷不能把孩子留在這裡,還請夫人把孩子交給老身。”
慕容淳脾氣何等的烈,況且琴君才剛剛咽氣,她聽到那句‘烏煙瘴氣’時已是怒火中燒,當即就要上前去打罵,卻被沈莙按住肩膀拖到了身後。
沈莙往前幾步,壓根沒有理會那個老嬤嬤,反倒是笑著對方才被自己嚇得腿軟此時隻顧著哭的丫頭問道:
“少夫人抱病,少爺在哪裡呢?”
那丫頭才見過沈莙閻王似的表情,此時她笑著盯著自己看不僅沒讓她放鬆,反倒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中發毛。
“姨奶奶胎位不穩,少爺連著幾日都在姨奶奶屋子裡。”
沈莙笑意愈深,太過詭異的笑顏是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陰陽怪氣,連著語調都讓人心裡陣陣發慌。
“姨奶奶?哪個姨奶奶?此時懷著身子,夫人又病故了,真是大喜啊!”
慕容淳也沒見過沈莙這個樣子,屋外眾人都被她這副古怪陰鷙的樣子嚇住了,一時間安靜異常。
“是東院的蘇小姨奶奶……”
沈莙拖長語調‘哦’了一聲,眼中寒冰乍現,
“原來是她,蘇家雙喜臨門呐,姐姐在宮裡有了身子,妹妹在侯府裡懷著孩子……”
慕容淳不笨,此時自然察覺出了沈莙話裡有彆的深意,她將懷裡的孩子摟緊,上前瞪著眼睛疾言厲色道:
“魏姐姐在這府上住著,前日還好端端地同我一處說話,今日卻突然來了這樣的急病,不僅沒個先兆,就連你們請來的大夫也說不出病症,如今人就這般無緣無故的沒了,這事兒誰也彆想輕易揭過去!蘇憶芸區區一個姨娘,主母病重卻霸著夫主,你們少爺既然隻顧著她肚裡的那個,你們又有何立場眼巴巴地來這裡要人?!”
慕容淳心中悲愴又憤怒,說話雖然難聽但卻針針見血。
沈莙知道她要炸毛了,前頭的婆子半點沒有要退步的意思,看樣子是打算死不認賬,裡頭琴君屍骨未寒卻沒人替她裝殮,沈莙暗自壓下不管不顧和她們撕破臉皮將孩子帶走的衝動,轉過頭貼著耳朵對慕容淳說了幾句話,
“少夫人病重,既然蕭夫人進府了,那為什麼沒有人來作陪照應?赫赫一個侯府,正經長媳就這麼孤零零地躺在裡頭?”
那老嬤嬤並不認得沈莙,早先看門的小廝像府裡太太稟告有人從侯府後門闖進來帶著人往琴君院子裡去了的時候,琴君的婆婆戚氏先是震怒,當即就想來這院子裡一探究竟掌控大局的,可是前來探望琴君的慕容淳身份高貴,母家和夫家都不是好得罪的,而那小廝又提及擅闖之人乘坐的馬車印有西廠官印,因此一時摸不清來人的身份而不敢妄動。
琴君的事侯府一眾正經主子都有些心虛,能避則避的,害怕事情有什麼變故會把自己牽扯進去。府裡的真正家主也早已透過風,少夫人的事辦得越隱秘越好,絕不可節外生枝,若不是琴君的陪嫁丫頭機靈,興許到琴君去了慕容淳都得不到半點消息。戚氏到底是掌著家的,府裡不明不白地進了人她也不好放著不管,原想派兩個心腹過來探探底,不想還未下定決心嵐綏就已經得了沈莙的授意推開擋著的婆子進到裡間抱走了孩子。戚氏大驚失色之下再也顧不得其它,立即遣了心腹往琴君院子裡趕來,自己則攙著丫頭的手在後頭追。
那老嬤嬤是往日裡戚氏最信任的老人,可她領著一眾下人到了這裡時卻被三個小丫頭堵在了門口。其餘兩個倒也罷了,唯獨那個年長些的看起來殺氣十足,每一動手都是她們吃虧。
眼看著太太就要過來了,她們卻還沒要到孩子,因此也著了急。
“這位小姐從方才開始便一直氣勢洶洶咄咄逼人,不僅擅自闖了進來,還一直霸著小少爺不撒手,看氣勢倒比蕭夫人還尊貴刁蠻些,不知是哪家貴女,往日裡侯府間走動怎麼從未見過?”
慕容淳被怒火燒紅了眼,她撥開擋在自己跟前的沈莙,往前衝了幾步,淩厲的氣勢讓那個說話的嬤嬤不自覺地退了幾步。
“你們算個什麼狗屁侯府,少夫人的屍身還在裡頭,你們不去裝殮誦經卻在這裡問東問西。你是個什麼東西,京城裡頭有頭有臉的人家多了去了,偏要你個個都認得不成?!裡頭躺著的是魏國公千金,你有幾個膽子敢讓她僵硬在床上?”
那老嬤嬤已被她們逼到角落退無可退,若是太太來了她還不能把孩子抱在手裡,那豈不是說明自己無能麼。
“蕭夫人這是說的哪裡話,不管這位小姐是哪家千金,她擅自闖入侯府,又強搶了府裡的少爺,即便是郡主公主又如何?天子腳下,這事兒說到哪裡去都是我們占理,蕭夫人豈有霸著小公子不願交還我們的道理?”
沈莙早已察覺出這婆子神色有些焦急,她進府這麼久,又叫嵐綏抱走了孩子,也該有個正經的主子來會一會她了。
一群人僵持著,恰在這時,一個小丫頭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衝著那個囂張的婆子道:
“太太已經進了院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