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高不見章台路!
“彆怪我不相信你的話,在我看來,那位北堂小姐至今未嫁的主要原因絕不是她對姬莯的情意。若是普通人家倒罷,北堂家既是揚州數一數二的大戶,即便父母再疼愛,在嫡出小姐的婚事上也不可能馬虎。更何況他們既投靠了你,那就必然要和姬莯撇清關係,讓府中幼女替姬莯守著,他們還不敢做得這麼明目張膽。”
姬桓細細看了一眼及時想通的沈莙,覺得她總是出乎自己的預料。,
“你倒想得開,不過這話也不算錯,七年前裴胤那小子曾經央了裴家長輩向北堂家提親,北堂誠自然將此事回稟於我。隻因那時我已經知道了姬潯就是姬莯,想著或許他對北堂瑛多少有些情意留著北堂瑛或許將來有大用處,所以也就沒有點頭。誰曉得後來你突然憑空鑽了出來,於是這北堂瑛也就沒什麼用處了,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賣裴家一個人情,鬨得裴胤那小子一年到頭駐紮在西境,成了裴家年輕子弟中最叛逆的一個。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興許姬潯看她一片深情,能將她領走與你姐妹相稱也未可知。”
沈莙對姬桓恨得牙癢癢,然而最讓她不安的是她居然真的因為這些混賬話而心中酸苦。她不覺得姬潯對那北堂瑛的感情有多麼深,而且他一個太監,要什麼大老婆小老婆的(……)。可是對方畢竟是曾與姬潯訂過親的,得到了姬潯父母祖父的認可,就這一條就足以讓沈莙難受半天。
沈莙胡思亂想半天,最終對著姬桓沒好氣道:
“不勞王爺費心。”
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抖了抖裙擺,高傲地偏著頭,然後昂首闊步地出了書房。
姬桓也不阻攔,含笑目送沈莙離開,挑眉將盅蓋又放了回去。
沈莙邁出大殿正門時發現雨已經停了,隻是天色還是灰敗的。
那送湯的小廝剛頂著壓力打發了癡癡等在殿前盼著傳召的林萱,見沈莙從裡頭出來,心頭一跳,趕忙迎上前來想把她往另一方向引。
沈莙看見台階上那萱夫人落寞的背影,長歎了一口氣,覺得自己也被她心中的煩悶所感染了。她看著那當差小廝忐忑的表情,也沒多做逗留,順著他的意思往大殿側麵繞道了。
淩雲殿裡沈莙弄明白了困擾了自己許久了真相,回到鏡花台之後她便一直歪在榻上發呆,幾撥丫鬟進進出出都沒什麼反應。
秋日將至,雲南郡的天氣反複無常,昨日還是陽光明媚,今日卻突然成了陰冷細雨。這鏡花台裡當差的下人自身沈莙去了一回淩雲殿,對她的態度便截然不同了。
姬桓還是有事沒事來這裡坐坐,樂衷於讓沈莙炸毛,每每看她忍無可忍的模樣對方都笑得特彆真心。他來得勤,相對的陸鐸卻有些時日沒出現了。
沈莙沒怎麼留意那些在鏡花台‘監視’她的丫鬟婆子心中到底是怎麼想她和姬桓的關係的,直到有一日那蘇嬤嬤在替她梳頭的時候忍不住語重心長道:
“姑娘就不要和王爺慪氣了,當初銀鉤樓的素姬原是興古郡郡守送到王府來的,王爺有心親近她卻一直鬨著要回去,惹得王爺不快,被送到城郊莊子裡去了,聽說如今後悔不已日日以淚洗麵呢!說實話,老婦之前還從未見王爺對哪個夫人像對姑娘這麼上心,日日來這裡陪姑娘不說,姑娘發脾氣時也慣著。隻要姑娘不再強著,寵愛必能越過萱夫人不知多少。”
沈莙聽著她一本正經地說這些荒唐話,拿著九連環玩兒的手一僵,簡直是哭笑不得,她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那蘇嬤嬤還待再多說兩句,沈莙卻實在無法忍受了,心一橫,乾脆對她實話實說道:
“我與你們王爺完全沒有什麼男女之情,隻因我和京城的瑞王情投意合,而你們王爺又視瑞王為死敵所以才將我關在這裡的。”
沈莙自認已經說得夠明白了,王府裡應該無人不知他們主子最大的對頭就是姬潯。可是那蘇嬤嬤聽了這話卻還是半信半疑,隻當她是在嘴硬,畢竟姬桓的脾氣府中下人再清楚不過,若是真的厭惡,沈莙絕不會過得這麼舒坦。
好在不管蘇嬤嬤相信還是不相信,沈莙的坦白還是換來了幾日的清靜,就在她終日無所事事胡思亂想的時候楚鄢終是到了雲南郡。
那日天色昏沉,看著像是要有場大雨,沈莙坐在梳妝台前無聊地將桌上的珠釵撥來撥去,屋門被推開時她以為又是姬桓來氣她了,皺著眉頭轉過身去卻發現平日裡很寬敞的裡間此時卻有些擁擠。
楚鄢是坐在輪椅上被一個身著藍衣濃眉大眼的青年公子推進來的,他身子原就不大好,一路奔波,臉色難免有些蒼白。那輪椅沒有踏板,為了避免擦地,他的腿以一種很不舒服的姿勢舉在半空。沈莙看著楚鄢冷汗直流,急急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那藍衣公子身邊的裴榕和姬桓,伸手用力攙扶著楚鄢從輪椅上起來坐在她方才的木椅上。
她從自己梳妝台上拿起一方手帕,一麵遞給楚鄢,一麵低頭問道:
“沒傷著哪裡吧?可有不舒服?”
楚鄢接過她遞來的手帕,將額間細汗拭去,安撫道:
“無大礙的。”
沈莙這才稍稍放心,抬起頭打量著屋內唯一陌生的一個人。不用猜,這藍衣公子應當就是裴榕和姬桓口中的‘裴胤’了。此人看著比裴榕要年輕稚嫩些,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精神頭十足,眉宇間的英氣很是醒目。
沈莙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突然反應過來他亦在打量著自己。
北堂瑛隻比姬潯小一歲,就年紀而言應比裴胤大上一些。七年前這小子才多大啊,就
吵著嚷著要娶漂亮姐姐,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末了又想著這樁姻緣是被姬桓斬斷的,據他自己所說,這裴胤因為沒有娶到北堂瑛,還鬨了許多年的脾氣,可是如今他見了姬桓也不見怎麼個怒發衝冠呐,不知是姬桓好本事安撫住了還是這小子其實不知個中真相。
沈莙心裡嘖嘖兩聲,裴胤喜歡北堂瑛,因此她便將這人直接劃分到了友方陣營。
裴榕神情複雜地看了心不在焉的沈莙一眼,在確定她過得還不錯之後又將視線挪到了姬桓淺笑的臉上。
姬桓自然感覺到了裴榕的視線,他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打破了沉默的局麵,
“你們旅途勞頓,今日就好好休息吧。”
他這話自然不是對沈莙說的,楚鄢倒罷,裴榕和裴胤無論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麵上卻很是捧場,在規規矩矩地向姬桓道了謝之後便隨他離開了。
他們走後沒多久屋內便進來了幾個丫鬟,其中一個青衣的沈莙看著很是麵生,她向前一步向兩人鞠了鞠身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