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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2 / 2)

“官兒嗎,就像最淘氣的孩子,把所有的孩子,把所有的法津都破壞了!”

“為什麼?”

“你蕙不清!”他一皺眉頭,又說

“上帝管著人間的一切!”

“人間的事兒都不可靠。他隻要吹口氣兒。人間的一切都會化為灰土的!”

我對官兒的興趣特彆大,又問

“可是雅可夫舅舅這麼唱過

上帝的官兒,是光明的使者。

人間的官兒,是撒旦的奴仆!”

姥爺閉上眼睛,把胡子入在嘴裡,咬住。腮幫子顫抖著,我知道他在笑。

“把你和雅希加捆到一起扔到河裡去!這歌兒不該他唱也不該你聽,這是異徒的玩笑!”

他突然說話了,若有所思的樣子

“唉,人們啊……”

儘管他把上帝得高不可攀,可也像姥姥一樣,請上帝來參與他的事兒。

他請上帝,還請很多聖人。

姥姥對這些聖人一無所知,她隻知道尼可拉、尤裡、福洛爾和拉甫爾,他們也對人很慈善。他們走遍了鄉材和城市,走進千家萬戶,乾預人們的生活。

姥爺的聖人都是受難者,因為他們踢倒了神像,跟羅馬教皇吵鬨,所以他們受刑,被剝了皮燒死!

姥爺有時這樣講

“上帝啊,你幫我把這所房子賣掉吧,哪怕隻賺500盧布也行,我情願為尼可拉聖人做一次謝恩的祈禱!”

姥姥以嘲笑的口吻對我說

“尼可拉連房子都要替這個糊塗蛋去賣,真好像尼可拉再沒有什麼好事兒可乾了!”

姥爺教我認字的一個本子我曾保留了很久,上麵有他寫下和各種格樣的字句。

比如這一句

“恩人啊,教我於“災難”是指姥爺為了幫助不爭氣的兒子們開始放高利貸,偷偷地接受典當。

有人報告了,一天晚上,警察衝了進來。搜查了一陣,卻一無所獲,平安無事。

姥爺一直禱告到太陽出來,早晨當著我的麵,把這句話寫在了本子上。

晚飯以前我和姥爺一起念詩、念禱詞、念耶福列姆·西林的聖書。

晚飯以後,他又開始做晚禱,懺悔的聲音在屋子裡回蕩

“我如何供奉你,如何報答你啊,不朽的上帝……“保佑批不受誘惑吧,偉大的上帝……“保佑我不被外人欺負吧,聖明的上帝……“為我流淚吧,要我死後記住我吧,無所不在的上帝……”

不過,姥姥卻常常說

“我今天可累壞了,看樣子做不了祈禱了,我得睡覺了。”

姥爺經常領我教堂去,每同六去做晚禱,假期則去做晚彌撒。

在教堂裡,我也把人們對上產的祈禱加以區彆神甫和助祭所念的一切,是對姥爺的上帝祈禱,而唱詩班所讚頌的則是姥姥的上帝。

我講的是孩子眼中兩上上帝的區彆,這種區彆曾經痛苦地撕裂著的心靈。

姥爺的上帝讓我恐懼,產生敵意,因為他誰也不愛,永遠嚴厲地注視著一切,他一刻不停地在尋找人類罪惡的一麵。

他不相信人類,隻相信懲罰。

姥姥的上帝則是熱愛一切生物的,我沉浸在他的愛有光輝之中。

在那一段時間裡,上帝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精神風容,我頭腦中如果說還有任何一點彆的印象的話,也都是殘暴汙濁的醜陋,的東西。

我對一個問題始終搞不太清楚,為什麼姥爺就看不見那個慈祥的上帝呢?

家裡的從不讓我上街去玩,因為街上太汙濁了,好像是喝醉了似的感覺襲擊得我心情沉重。

我沒有什麼小朋友,街上的孩子們很仇視我;我不喜歡他們叫我卡什林,他們就越發著意地叫我

“嗨,瘦鬼卡什要家的外孫子出來了!”

“揍他!”

一場惡戰。

我比他們的歲數不算小,力氣還可以,可他們是整條街上幾乎所有的孩子啊,寡不敵從,每次回家的時候,都是鼻青臉腫的。

姥姥,見了我,驚駭而又憐憫地叫道

“哎呀,怎麼啦,小蘿卜頭兒?打架啦?瞧瞧你這個慘樣兒……。

她給我洗臉,在青腫的地方貼上濕海綿,還勸我

“不要老打架了!你在家挺老實的怎麼到了街上就不一樣了?我告訴你姥爺,他非把你關起來不行……”

姥爺看見鼻青臉腫的我,從來不罵,隻是說

“又帶上獎章了?你這個阿尼克武士,不許你再上街了,聽見了沒有?”

我對靜悄悄的大街是沒有多大興趣的,隻是孩子們在外麵一鬨,我就抑製不住地要跑出去。

打架我不太在乎,我特彆厭惡的是他們搞的那些惡作劇

讓狗去咬雞、虐待貓、追打猶太人的羊、淩辱醉了的乞丐和外號叫“兜裡裝死鬼”

傻子伊高沙。

伊高沙皮包骨頭的瘦長身材,穿一件破舊而又沉重的羊皮大衣,走起來躬膘駝背,搖來晃去,兩眼死盯腳前麵的地皮。

令我產生敬畏之感的,,他一點也不在乎似的,繼續向前走。

可是他會突然站住,伸直身子,瞧瞧頭頂上的太陽,整整帽子,剛剛醒來似地東張西望一陣子。

“伊高沙,去哪兒啊?

小心點兒,你兜裡有個死鬼!”孩子們大喊。

他撅著屁股,用顫抖的手笨拙地撿起地上的石頭子兒回擊,嘴裡罵著永遠出不了花樣兒的三臟話。

孩子們回擊他的詞彙,要比他豐富多了。

有的時候,他瘸著腿去追,皮袍子絆倒了他,雙膝跪地,兩隻乾樹枝似的手支住了地。

孩子們,趁此機會,變本加厲地向他扔石頭。膽大兒的抓一把土撒到他的頭上去,又飛也似地跑開。

最讓人難過的是格裡高裡·伊凡諾維奇。

他瞎了,沿街乞討。一個矮小的老太婆牽著他的手,他木然地邁著步子,高大的身體挺得筆直,一聲兒不吭。

那老太婆領著他,走到人家門口或窗前

“行行好吧,可憐可憐這瞎子吧,看在上帝的份兒上!”

格裡高裡·伊凡諾維奇沉默著,兩上黑眼鏡片兒直視著前麵的一切。染透了顏料的手拉著自己大幅的胡子。

我經常見到這副慘景,可從來沒聽格裡高裡說過一句話。

我感到胸口壓抑得難受極了!

我沒有跑到他跟前去,相反,每一次我都遠遠地躲開,跑回家去告訴姥姥。

“格裡高裡在街上要飯呢!”

“啊!”她驚叫一聲。

“拿著,快給他送去!”

我斷然拒絕了。

於是,姥姥親自走到街上,和格裡高裡談了很久。

他麵帶微笑,像個散步的老者似地撚著胡須,隻是都是三言兩語的,沒有太多的話。

有的時候,姥姥把他領到家裡來吃點兒東西。

他會願意走到他跟前,因為那樣太難堪了,我知道,姥姥也很難為情。

我們對格裡高裡都避而不談。隻有一次,她把他送走以後,慢慢地走回來,低著頭暗泣。

我走過去,拉住她的手。

她看了看我

“他是個好人,很喜歡你,你為什麼躲著他?”

“姥爺為什麼把他趕出去?”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向她提了個問題。

“噢,你姥爺。”

她停住了腳步,摟住我,幾乎是耳語似地說

“記住我的話,上帝不會放過我們的!他一定會懲罰……”

果然,10年以後,懲罰終於到了。

那時姥姥已經永遠地安息了,姥爺瘋瘋癲癲地沿街乞討,低聲哀告著

“給個包子吧,行行好吧,給個包子吧!唉,你們這些人啊……”

從前那個他,如今隻剩下這麼辛酸而又激動人心的一句

“唉,你們這些人啊……”

除了伊高沙和格裡高裡讓我感到壓抑以指點,還有一個我一看見就躲開的人,那就是浪女人沃蘿妮哈。

每到過節的時候,她就會出現在街頭。

她身材高大,頭發蓬亂,唱著猥褻的歌兒。

所有的人都躲著她,躲到大門後麵、牆角裡。

她從大街上一走,好像就把街給掃淨了。

她有的時候用可怕的長聲不停地嚎著

“我的孩子們啊,你們在哪兒啊?”

我問姥姥,這是怎麼回事?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

她沉著臉回答。

有過,姥姥還是把她的事簡單地講給了我。

這個女人原來的丈夫叫沃羅諾夫,是個當官的。他想往上爬,於是就把自己的妻子送給自己的上司,這個上司把她帶走了。

兩年半以後,她回來時,一兒一女都死了,丈夫把公款輸光,坐了牢。

她傷心透了,開始酗酒……經常被警察抓走。

總之,家裡還是比街上好。特彆是午飯以後,姥爺去雅可夫的染坊了,姥姥坐在窗戶旁邊給我講有趣的童話,講我父親的事兒。

啊,那是一段多麼美好的時光啊!

姥姥曾經從貓嘴裡救下了一隻八哥兒,給它治好了傷,還教它說話。

姥姥常常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地站在八哥兒跟前,沒完沒了地重複著

“喂,你說給俺小八哥兒——飯!”

八哥兒幽默地眨著眼睛,它會學黃鸝叫,鬆鴉和布穀鳥甚至小貓的叫聲都模仿得維妙維肖。可是它學人話卻好像困難似的。

“彆淘氣,說給俺小八哥兒——飯!”

姥姥不停地教著。

八哥兒突然大聲地叫了一句,好像就是這句話,姥姥大笑起來,用指頭遞給八哥兒飯吃著說

“我說你行,你什麼都會!”

她把八哥兒教會了,它能相當清楚地要飯吃,遠遠地看見姥姥,就扯著嗓子喊“你——好——哇……”

原來把它掛在姥爺屋子裡,可時間不長,姥爺就把它趕到頂樓上來了,因為它老是學姥爺說話。

姥爺做祈禱,八哥兒把黃蠟似的鼻尖兒從籠子縫兒裡伸出來,叫道

“球、球、球……“禿、禿、禿……”

姥爺覺著這是在汙辱他,把腳一跺,大叫

“滾,把這個小魔鬼拿走,還則我要殺了它!”

家裡還有很多值得回憶的事,很有趣。可一種無法排遣的壓抑感逼得我近於窒息,我好像從來都是住在一個深不見天日的。深坑裡,我看不見、聽不見,像瞎子、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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