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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節(2 / 2)

如果聽眾中有誰亂動而打擾了姥姥講故事,他就會豎起一根指頭

“嗤……”

示意人家注意兒。

姥姥講完了,他惻地一下站了起來,來回走著,激動地做著手勢

“太棒了,記下來,應該記下來,好極了……”

他在哭!淚水順著兩頰往下流。

他笨手笨腳地在廚房裡奔走,磕磕絆絆的,很可笑,也很可憐。

大家都有點不知所措,姥姥說

“可以,您寫吧,我還有好多類似的故事呢……”

“就要這個,地道的俄羅斯味道!”

他站在了廚房中間,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大講特講了起來,其中有一句地反複地說

“不能讓彆人牽著鼻子走,是的,是的!”

突然,他的話戛然而止。

他看了看大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他們轟地一聲笑了,姥姥歎息著。

彼德蘿芙娜問

“他生氣了?”

“沒有。他說是這樣。”

彼德大伯回答,他又說

“這些先生們啊,喜怒無常……”

“恐怕是單身漢的怪脾氣吧!”

瓦列依說。大家都笑了。

我覺得“好事情”很讓人吃驚,還有點可憐。

第二天午後他才回來,樣子很狼狽,很謙卑地說

“非常抱歉,昨天沒生我的氣吧?”

“什麼氣?”姥姥很詫異。

“唉,我有點控製不住自己,亂插嘴……”

姥姥好像有點怕他似的,躲著他的目光。

他又湊近了說

“我沒有親人,很孤獨,跟誰都想談談……”

“那您為什麼不結婚?”

“唉!”他歎了口氣,走了。

姥姥聞了聞鼻煙,表情嚴肅地對我說

“小心點,彆老跟著他,誰知道他是個什麼人……”

可是我偏偏覺得他有吸引力。

他說“很孤獨”的時候的表情深深地打動了我,那是一種我能理解的觸動心靈的東西。

我不由自主地又找他去了。

他的房間裡非常淩亂,一切都毫無秩序地亂擺著。

我發現他坐在花園的坑裡,以頭枕手,靠在那段燒黑了的木頭上。

他眼望前方,出神地凝視著天邊,好半天才自言自語似地說

“找我?”

“不”

“乾什麼””

“不乾什麼!”

他擦了擦眼鏡,說

“過來吧。”

我過去,挨著他坐下。

“好,坐著,彆說話好嗎?你脾氣怎麼樣?拗不拗?”

“拗。”

“好事情。”

沉默。

秋天的傍晚,五彩繽紛的草木瑟瑟地在涼風中抖動;明淨的天空中,有寒鴉馳過。

寂靜充斥了整個空間,鬱鬱的心中也無聲地涼了下來,人也變得有氣無力。隻剩下思想在飄蕩。

飄蕩的思緒裹著憂傷的衣裳,在無垠的天際行走,翻山越嶺,越海跨江……我倚著他溫暖的身子,透過蘋果樹的黑樹枝仰望泛著紅光的天空,注視著在空中飛翔的朱頂雀。

我看見幾隻金翅雀撕碎了乾枯的牛蒡花的果實,在裡麵找花籽吃,看見藍色的去彩下,老鴉正姍姍地向墳地裡的巢飛去……多麼美好的自然啊……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問

“美嗎?冷嗎?濕嗎?

啊,多麼好啊!”

天慢慢地黑了下來。他說

“走吧……”

走到花園的門邊兒上,他又說

“你姥姥太好了!”

他閉上眼睛,陶然地念道

上帝給他的懲罰很可怕,他不該聽從壞人的話。

忠於職守要分善惡,助紂為虐沒有好下場。

“啊,你得記住這些話,記住!”

他拉信我,問

“會寫字嗎?”

“不會。”

“要趕緊學,把你姥姥說的記下來,很有用的……”

我們成了朋友。

從那天起,我隨時都可以去找他了。

我坐在他的破箱子上,不受陰攔地看他熔鉛、燒銅,他手裡不停地變換著工臉木銼、銼刀、紗布和細線似的鋸……他往杯子裡倒各種各樣的液體,看著它們冒煙。

滿屋子彌漫他人的氣味兒,他咬著嘴唇不時地朝著書本,不時地唱上那麼一句

沙良的玫瑰喲……“你在乾什麼?”

“做一件東西。”

“什麼?”

“啊,不好說,你不會明白的……”

“我姥爺說,你是在做假錢……”

“你姥爺?他胡說。怎麼會呢……”

“那,你用什麼買麵包””

“買麵包?啊,那要用錢!”

“還有,買牛肉也要!”

他輕輕地笑了,揪住我的耳朵

“你把我給問住了!”

“咱們還是不出聲吧……”

有的時候,他不再工作。我們戶並戶地遙望窗外,看秋雨在房頂上、草地上、蘋果樹枝上漫漫地飄灑。

除非特彆必要,他不說話。如果想讓我注意一下什麼,他常常隻是推我一下,向我眨眼睛。

我經他這麼一推、一眨眼睛,就覺得好像所見到的東西就特彆有意義了,一下子就記到了心裡。

比如,一隻貓跑到一潭水前猛地停住了,它瞅著自己在水中的影子,舉起爪子要去抓!

“好事懷”說

“貓總是很多疑的……”

大公雞往籬笆上飛,差一點掉下去,它顯然是生了氣,引頸大叫!

“噢,好大的架子,可惜不夠聰明……”

笨投降的瓦列依踩著滿地的泥濘走過去,他抑起頭來看天,兩個顴骨突起很高。秋日的陽光照在人了上衣的銅扣子上,閃閃發光,他不由自主摸著扣子。

“他在欣黨自己的獎章呢……”

“好事情?成了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內容,有痛苦變或歡樂的時刻,我都有點離不開他了。

他雖然很少說話,卻不阻止我講出我所想到的一切。這和姥爺不一樣,他總是說

“閉嘴,沒完沒的了!”

姥姥丙在則變得心事重重,很少聽彆人講話,也不過問彆人的事了。

隻有“好事情”常常聚精會神地聽我說話,笑著說

“這不大對頭吧,是你瞎編的吧……”

他的三言兩語的評論總是恰到好處。

我有時是故意編一套不著邊際的事,像真的似地講給他聽,可賜聽幾句,他就識破

“噢,又瞎說了……”

“你怎麼知道?”

“我能看出來……”

姥姥常帶我去先娜文挑水,有一回,我們看五六個小市民正打一個鄉下人。

他們把鄉下人按倒在地上,沒命地毒打。

姥姥扔掉水桶,大步向他們衝去,同時向我喊了一聲

“快躲開!”

可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一個勁兒跟著她跑,撿起石頭子兒扔向那些小市民。

姥姥無所畏懼地用扁擔揮打他們,又來了一些人,小市民們跑了。

鄉下人被那夥人打得遍體鱗傷,他用流血不止的手指按著撕開的鼻孔,哀嚎著,咳嗽著。

血測了姥姥一身,她渾都在抖。

我回到家,立刻就把件事告訴了“好事情”,他呆立著,目光苛刻地審視著我,突然說

“太好了,就該這麼辦!”

我剛才看到的一切深沉地震攝了我,我不顧他的反應,繼續說著。

可他摟住我,激動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好了,好了,你已經講得很全麵了,太好了!”

我有點委屈。

可我立刻就明白了,我是在不停地重複!

“噢,你不能總是重複!這不是最好的記憶資料!”

類似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常常讓我記上一生。

我跟他講了我的故人克留會尼可夫,這是個大腦袋的孩子,是個打架能手。我打不過他,誰也打不過他。

“好事情”聽了,說

“這是小事兒,都是些笨力氣,真正的功夫在於動作的速度,懂嗎?”

從此我就更重視“好事情”的話了。

“任何東西都要會拿,這可是件非常困難的事啊!”

我一點也不明白,可其中的神秘感讓我永遠記住了。

家裡人越來越不喜歡“好事情”,連貓也不往他膝蓋上爬了,而彆人有膝蓋它都上。

我因此打過這隻貓,為了讓它彆怕“好事情”,我差點氣哭了。

“可能是我身上的酸味兒吧,它不喜歡!”

姥爺知道我常去“好事情”那兒,狠狠地揍了我一頓。

這事兒我沒有告訴“好事情”,不過我說了彆人對他的看法

“姥姥說你在搞“邪門歪道”!姥爺也說你是上帝的敵人,。”

他淡淡地一笑

“這我早知道!”

“真的?”

“是啊……”

他最終被趕走了。

有一天,我一早跑他那兒,看見他在唱《沙朗的玫瑰》,手在箱子裝東西。

“我要走了……”

“為什麼?”

他看了看我

“你不知道?這房子要騰給你母親住……”

“誰說的?”

“你姥爺。”

“他胡說!”

“好事情”拉著我坐下,悄聲說

“彆生氣!我還以為你知道而瞞著我呢,錯怪你了……”

我感到十分惆悵。

“你琿記得我不讓你到這兒來的事嗎?”

我點點頭。

“你當時生我的氣了?”

我又點點頭。

“我知道,如果咱們倆成了朋友,你家裡人一定會罵你的!

“你明白我為什麼給你講這個嗎””

當然。”

“噢,那太好了,正應如此……”

我心裡很難受。

“他們為什麼不喜歡你?”

“我是個外人……”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拉著他的袖子不鬆手。

“彆生氣,也不要哭……”

他幾乎是在耳語。可他自己的眼淚卻滾了下來。

沉默地坐了許久。

晚上,他走了。

我走出門,看他上了大車,震動的車輪搖搖晃晃地走在泥濘的路上。

他剛走,姥姥就開始衝洗那間房子,我在屋了裡來回走了故意打擾她。

“快走開!”

“你們為什麼把他趕走?”

“這不是你問的!”

“你們都是混蛋!”

“你瘋了?”

她掄起了拖把,嚇唬我。

“我沒說你!除了你,都是混蛋!”

吃晚飯的時候,姥爺說

“謝天謝地,看不見他了!這家夥讓我心口窩堵得慌!”

我恨恨地把勺子弄斷了,又挨了一頓揍。

我和我們祖國中的無數優秀人物的第一個的友誼,就這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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