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懂事顧大局的棱花,一向如母如姐般照顧他的棱花,第一次在曲南休麵前肆無忌憚地淚如雨下,把積攢了這麼久的委屈儘數發泄出來。
在棱花訂婚之前,曲南休一直自以為是地做著美夢,並且一夢就是十多年。
如今看到自己的夢中情人如此不幸福,心中承受的壓力和悲痛可想而知,心都碎成渣渣了!
良久,他才柔聲說“怎麼那麼想不開?人怎麼活不是一輩子?以前我認識的棱花,那麼樂觀,那麼開朗,世上沒有什麼檻兒能難倒她的。”
“那個棱花早就死了,現在這個,不過是一台生育機器、一個不再有情有愛的木頭人而已。”
曲南休聽了,又是一陣心如刀割,不斷後悔當初沒有鼓起勇氣表白,如果她跟了自己,也許物質上尚不富足,但自己一定會把她如珠如寶捧在掌心的。
看著棱花心如死灰、泣不成聲的樣子,那句被巨大的心痛衝昏了頭的“我要帶你走”就在嘴邊,眼看就要脫口而出了。
至於說出來之後,是否真的能帶她走,她會不會跟自己走,能去哪裡,她的丈夫和孩子怎麼辦,自己對李湯霓又如何交代,他全都沒空想!
在這節骨眼上,曲南休又被白光叫走了——
隻見一間閨閣中,輕紗幔帳,棱花半靠在床,青絲散落一香肩。褪去了平日裡的乾練,生病為她更添幾分柔美,曲南休有些不知所措。
“進來吧,屠大哥,隨便坐。”
曲南休這才想起自己是屠天。
“不坐了。我就是來看看你。”
“就沒有什麼話跟我說麼?”
“有我想說,快點好起來,你爹很擔心你。”
“除此之外呢?”
“還有就是我要離開了。”
“去哪裡?”
“天大地大,哪裡不能去?”
“屠大哥,你的意思是,你願去天地間任何一個角落,就是不願留在我身旁,對麼?”
化身屠天的曲南休,麵部肌肉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屠大哥,讓我陪你可好,今後天大地大,你去哪兒,我就陪你去哪兒,生死不渝。”
這時,一位老者腳步沉重地走進來說“大俠,你帶我女兒一起走吧,否則她恐怕很難好起來。她娘死得早,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很了解她,她的心裡,除了你,從今往後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
白光再閃。
惶恐中,曲南休的意識回到了現實,他忽然想起了李湯霓,心裡“咯噔”一下,自己甚至還沒告訴她離開北京的事。
可是,當自己的指尖遊走於她的輪廓,當自己緊緊擁她入懷時,他們沒有說出任何承諾,卻早已屬於彼此。若帶棱花走,要將李湯霓置於何處呢?
而棱花,有她自己的生命軌跡,有在乎她的人,也有她有責任照顧的人,自己一個沒畢業的學生,又能帶她去哪兒呢,給她什麼名分呢?
曲南休按捺住方才的衝動“棱花,世上有一個人,雖然以後不能天天在你眼前晃,但是不論什麼時候,不論他走到哪裡,他都真心希望你過得好。答應他,彆再乾傻事兒了,如果你出了什麼閃失,他會難過一輩子的。”
這番話,棱花估計也能記一輩子。
明事理的她知道,曲南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若不想讓他擔心,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便含淚點了點頭。
曲南休又講了些寬心的話,看看探視時間快過了,起身告彆。
在病房外徘徊許久,未曾離去,隔著門還能聽見棱花在裡麵小聲地抽泣,卻恨自己無能為力。
在回程的火車上,對麵座位的小夥子拿著手機,沒戴耳機,大聲地循環播放一首歌——
孔雀東南飛
飛到天涯去不回
千般戀愛萬種柔情相思成灰
心碎的時候
秋聲格外讓人悲
大江上下殘照斜陽萬物低垂
情深的時候
哪種離彆不傷悲
這次癡心赴水何時何地相會
我願有情人共飲一江水
紅塵外柔情內有沒有斷腸的淚
我願有情人共飲一江水
但求真心以對今生何懼何悔
心潮起伏中,許多瑣事在腦中渾渾噩噩上演。
忽然,曲南休想到了一件事——
幻覺中,屠天似乎是個情聖,接觸過許多女人,雖然他不想傷害任何人,但還是不免讓一個個女孩黯然神傷。
而最後,他為之披上鳳冠霞帔,也就是與之結婚的那個人,是李湯霓。這是否預示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