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琅!
大理寺接下了韓家的案子。
進展的並不是特彆的順利。
當日在衙門口敲鼓喊冤的中年婦人姓米,夫家姓鐘,算是青州趙縣的一個富裕人家。
他們並不是趙縣本地人,鐘米氏一家是戰亂時從彆處遷居到趙縣的。
後來用手中的銀前買了許多的良田,又組織人手開荒地,買鋪子,錢滾錢,成為了趙縣有名之人。
一家子過得平靜富足。
後來,經過旁人牽線,認識了韓家的一位夫人,慢慢的熟悉了之後,那位夫人就說要給米氏介紹一些生意。
本來,男人有男人的生意場,女人之間的交際,大多也是能為家族謀利,就為家族謀利。
米氏聽說可以介紹生意,誰還嫌銀子多呢?
隻盼著銀子越來越多才好。
於是就聽從了那位夫人的話,又和丈夫商量,最後花了大價錢買了青州府的一個有名的鋪子。
倒也不算買,算是入股,那家鋪子很大,也很賺錢,在青州人人都知道。
不過,越是這樣的鋪子,周轉資金需求越大。
當時韓家夫人和米氏說是東家想要在彆處開鋪子,一時間銀錢周轉不開。
所以才想賣一半的股份。
鐘家就是生意人,自然是明白這其中的關竅,對韓家夫人的話深信不疑。
隻不過,他們還是私底下打聽了一下那家鋪子的營收情況。
得到的消息和韓家夫人說的差不離,頓時放下心來,買下了那一半的股。
簽契約時,那家鋪子的東家也是出麵過的,不過匆匆的坐了會,就走了。
後麵的事情都交給了韓家夫人。
契約簽好,一式三份,韓家夫人作為中間人也持有一份,離開時,韓家夫人叮囑米氏和她的丈夫。
讓他們悄悄的買就是了,畢竟一旦彆人知道那家鋪子資金出了問題,信譽就會下跌,信譽下跌,生意也就會下跌,賺的銀錢就不用說了。
言下之意,就是讓鐘家人私底下偷著樂就行。
隻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鐘家的鋪子出事,生意一落千丈,最後不得不賣了鋪子和田產,才保住家中宅子。
隻要還有片瓦遮身,總能東山再起,更何況,他們還有青州鋪子的一半股份。
讓他們萬萬想不到的是,當他們去青州那家鋪子想要拿分紅,或者將股份賣回給那東家時。
一個晴天霹靂,那東家說根本沒賣過鋪子,當時和鐘家人見麵根本不是賣鋪子。
這個消息無疑讓鐘家人雪上加霜。
更可怕的在後頭,當他們去找韓家夫人理論的時候,韓家夫人矢口否認這件事。
對於鐘家人拿出的那張契約更是嗤之以鼻。
說根本就不是她立的,與她無關,反而誣告鐘家人訛詐!
鐘老爺和韓家夫人理論,氣急之下和她身邊的仆役起了衝突,被那仆役推倒在地,摔得頭破血流。
抬回去後沒多久就暴斃了。
韓家夫人並沒有放過他們,對他們窮追猛打,將他們最後的宅子也給搶走,並且米氏的兒子去報官,也被關到牢裡。
好好的一家人,就隻剩下米氏婆媳和兩個幼兒。
可惡的是,韓家夫人將鐘家弄成這樣還不解氣,竟然想把米氏婆媳都給處理了。
找了幾個地痞流氓,說是鐘家的旁支親戚,上門來要將孩子領去養。
並把米氏婆媳賣給行腳商人做妾……
有人聽到這個消息,看不過去,偷偷的告訴米氏婆媳,兩人帶著孩子連夜逃走了。
最後,走投無路之下,被一個商隊所救,那家主人見她們可憐,就帶她們來了上京。
韓家夫人的事情做的並不周密,大理寺派人去查,馬上就查到了。
可是,韓家的反應更快。
韓丞相在查明此事後,一句辯解也沒有,立刻去信青州,讓韓家人將那位為貨的夫人給休出家門,沒過兩天,那夫人羞愧的上吊而亡。
更是將中間涉及到的人員都押送到上京而來。
至於韓明珠那邊,粥棚繼續搭起來,還有棚戶區也開始搭建,隻要有人去做工。
就能得到額外的口糧。
韓家如此配合,多少為韓家挽回了一些聲譽。
那韓家夫人雖是韓家人,可到底她是彆人家的女兒嫁過來的。
真要說影響大的,還是那位夫人的娘家,有教女無方之嫌。
可以說,這件事情如果到此為此,那也不過是那位夫人一個人受影響,不會讓整個韓家因鐘家的事情獲罪。
韓家的名譽雖然因為這兩件事受了些損害,但是等到時日一久,世人都是健忘的。
會不斷的被新的醜聞給吸引,而忘卻韓家人所做的事情。
到時候,韓家還是那個韓家,事實上,若是沒有米氏在大理寺門前那一通哭。
就算事發,也不會傳出青州地界。
誰都以為那韓家夫人被逐出韓家,羞憤自儘後,鐘家的事情就算落幕了。
隻是,鐘家的事情,隻是一個引子,是阿琅向韓家複仇的一根導線,自然不可能如韓家說奢望的那樣,被他們輕易解決。
阿琅對世家的處事手段再清楚不過。
她早就料到韓家會放棄那位夫人來擋悠悠眾口,把韓家摘得乾乾淨淨。
所以,她更是留了後手等著韓家。
隻是,她所想的是,鐘家怎麼也要過年後才來,卻沒想到竟然年前就來。
而且直撲大理寺。
她準備的人手根本都沒用上,鐘家人就已經到了上京。
想了好幾日,她忽然想起那日在望月樓門前碰到的蕭珩。
仿佛為了回應阿琅的疑惑一樣,她在皇後的鳳儀宮外碰到了一身常服的蕭珩。
想到那日她對韓長風說的,阿琅有些心虛的目光遊移。
隻是目光又控製不住地往蕭珩身上掃過去。
猿臂蜂腰,寬肩長腿,秀色可餐。
說不定他並沒有聽到自己說的那些話,太心虛反倒露了怯呢。
阿琅心裡想著,站住,微微仰頭看著幾步走近的蕭珩,笑容綻放。
蕭珩站到阿琅麵前,低頭看著麵上笑容綻放,身上卻一點也不歡喜的阿琅。
嘴角仿佛扯了扯,抬手伸到阿琅麵前。
阿琅低頭,看著蕭珩伸出來的手,和托在手心,那幾個紅豔熟透的櫻桃。
驚訝地抬起頭看向蕭珩。
蕭珩再往前送了送,示意阿琅,是給她的。
阿琅將那櫻桃一個個拿過來,托在手裡,就不是在掌心,而是托了滿手。
紫紅的櫻桃,乖巧地立在她的手上,好看極了。
蕭珩等阿琅拿完櫻桃,垂下手背到身後,轉身朝鳳儀宮外的宮道走去。
阿琅雙手捧著櫻桃,跟在他的身後。
忍不住拿起一顆櫻桃放到嘴裡,酸甜多汁,真是美味。
蕭珩走了幾步,回頭,放慢腳步,和阿琅並肩走著,微微側頭,看著愉快地吃著櫻桃的阿琅。
吃了一顆,就忍不住不吃第二顆,沒多會,阿琅就將櫻桃給吃了,隻剩下掌心裡的幾顆櫻桃核。
阿琅小心地將櫻桃核用帕子包裹住,小心地放好。
“做什麼?”蕭珩問。
“我也想種幾顆櫻桃,拿回去看看,能不能種……”
阿琅有些喜滋滋地想著。
曾經和父親去過一個櫻桃滿地的地方,那裡很多櫻桃品種,每一種都有自己獨特的味道。
隻是,這個季節,有櫻桃也是暖房裡種出來的吧?
阿琅咂了咂舌,精貴玩意兒被她囫圇給吃了。
“那個……鐘氏的事情……”阿琅看了看蕭珩,終於忍不住小聲地問道。
若是蕭珩不知情,她下麵也準備了彆的回答。
若是蕭珩知情,她隻要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即可。
蕭珩慢悠悠地遞了個帕子給阿琅,示意她將手擦一擦。
剛剛阿琅拿出帕子裝櫻桃核,忘記擦手了。
沒等阿琅接過,蕭珩已經握著她的手,幫她擦了擦。
靠的近了,阿琅甚至能夠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鬆香。
阿琅看著他,眼皮子一跳,莫名地想起從前父親在時,也曾這樣細心地照顧她。
她趕緊收回手,把手往衣袖上一擦,然後往後一藏,
“沒事,櫻桃不臟。”
蕭珩收回帕子,看著她,微微歎了口氣。
“怎,怎麼了?”阿琅有些莫名心虛。
蕭珩看著她,眉梢鬆了鬆,有些無奈地,
“沒怎麼,鐘氏一家人確實是我讓人護送回來的。”
“這些事,年前發出來,比年後要更好。”
沒想到事情真如阿琅想的那樣。
確實是蕭珩幫忙的。
她有些發懵,
“你怎麼知道……”
是怎麼知道她要對付韓家的?
還恰好的出手幫她。
蕭珩見她這個樣子,溫聲安撫道,
“我也是偶然知道的,鐘家那裡的線頭,我都幫你抹掉了,你是安全的,你彆擔心。”
阿琅根本不是擔心這個,而是,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不過,蕭珩的安撫確實起了作用,讓她冷靜下來。
“那次在淩琅閣的分舵,我就知道了,那封信……”
“我猜得八九不離十。”
後來就派了人在她身邊,關注她。
阿琅聽到蕭珩這麼說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提了一口氣,
低聲道,“多謝你。”
蕭珩沉吟道,“沒什麼,你想做什麼都行,有了鐘家這個引線,你後麵的行事,就更合理了。”
阿琅藏在身後的手捏了捏拳頭。
垂眸間,忽略了蕭珩看向她,那溫柔又深邃的目光,還有唇角滿滿的,快要溢出的笑意。
“那我先回去了。”阿琅一本正經地說完,轉身就走。
她剛剛從鳳儀宮裡出來,確實是要出宮回侯府去。
阿琅以為自己的步子定然是從容不迫的,可是看在蕭珩的眼中,卻很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蕭珩思忖了片刻,剛剛他好像並沒有什麼出格的事吧?
因此也就錯過了追上去的機會,隻能笑著目送她離開。
阿琅一直到處了宮門,才終於恢複她的從容不迫,她看著眼前的高牆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她沒想到蕭珩會那樣說,她做什麼都行。
也就是說,她做什麼,都有他兜底。
他會好好的照應她,幫助她,她挖坑他防風。
她殺人,他遞刀。
隻是,她好像沒辦法回應他。
不過,若是他有需要,她必然也會護他周全的。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