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夠。”郭奉孝搖搖頭,“還應該給他一個討逆將軍的名號。”
“此計甚妙。”曹孟德練練拍手稱絕,“他總該知道,天子承認的吳侯沒那麼好當,總該討伐逆賊袁術在先,才有這坐擁江東的吳侯在後。”
“正是。”郭奉孝點頭道。
“那我這就派人去請天子下詔。”曹操說著,就要叫人來傳話。
卻被郭奉孝一把攔下,“且慢,主公,我前日去城中市集買菜,見兩小兒討價還價,一個說‘這蘿卜賣的太貴了,彆家都是三文錢,憑什麼你家賣五文。’,另一個賣家則說‘我這蘿卜就是這個價,你若嫌貴,就快去彆家買去。’我當是就琢磨著,這自古以來兩軍之間的來使,就是市集上往來買賣的小商小販與買家,兩人之間本質上就是在互相砍價,若一開口咬死,未免有失儒雅。”
曹操剛要提筆替天子寫下給江東的傳話大致內容,沒想到忽然將手中的狼毫筆輕輕一撂,“筆給你,你來寫。”
這話從曹孟德口中說出,如果換做一般人,定然嚇得屁滾尿流,連連跪拜求饒,即便是陪伴多年的荀彧也是要有幾分忌憚的,唯有這滿腹豪情的郭奉孝微微一笑,大步上前雙手接過曹操的筆墨,在一張紙上赫然出現了一行俊逸的字跡。
……
江東吳郡吳縣,孫家軍軍營。
大獄一向是有重兵把守的。
如今這大獄之中又有了一個不該出現的諜子,自然更是嚴防死守。
彎月高懸,兩隊守夜的士兵卻絲毫不敢合眼,隻見陰影處有一身影正在靠近,兵卒連忙長槍相向。
“誰在那裡?”兵卒朗聲問道。
周公瑾緩緩地走到了兵士的麵前,對方看清楚麵貌,這才匆忙行了軍禮。
“周將軍。”
“無妨,起身。”周公瑾伸手扶起了跪拜的小卒,連忙說道,“我晚上睡不著,前來看看這關押的犯人。”
“是,周將軍請。”
周公瑾身上的衣著單薄,顯然是在寢房中輾轉反側許久,這才前來查看的。
隨著帶路的小卒匆忙的打開了盛光燾的監獄房門,這才長籲一口氣。
那混不吝的盛矬子卻睜開惺忪雙眼,翻身起來笑道,“怎麼,周將軍大半夜不摟著小娘子睡覺,反而想起來我這麼號人物了?”
周公瑾緊抿著雙唇,緩緩說道,“當真是輾轉反側睡不著啊,一想到曹阿瞞的手伸得這樣長,我總想來問上一句。”
“周將軍想問什麼?”
“你在許貢身邊做什麼?”
“周將軍可願意在軍中給我謀個一官半職?”盛光燾不但不開口答話,反而先談起條件,“我若告訴了周將軍,隻怕到時候周將軍會將我棄之如敝履,沒用的人,自然是個死人,如果我沒猜錯,隔壁牢房的常有利已經拉下去砍首了吧?”
“沒有。”周公瑾對此倒很是淡然,“他歸降我孫家軍了。”
“哦?”盛光燾點點頭,“不錯,孫家軍眼下正是缺人的時候,一個不聰明的家夥歸順孫家軍,對於孫家軍而言倒是一樁好事。不過,看起來孫家軍未必能夠給聰明人一個安身立命的機會。”
“那日,主公說的已經很清楚,我的話在此處就等同於主公的話。”周公瑾仰頭的樣子仍舊一副倨傲,“所以,我很想知道你在許貢身邊做了什麼?”
“也沒什麼。”此刻的盛光燾也不再繞彎子,緩緩開口道,“我隻是許貢身邊的一個客卿,沒什麼本事,許貢有名望的時候,身邊總有很多個客卿,可等他倒了,樹倒猢猻散,就隻剩我一個猢猻了。”
周公瑾不得不佩服,盛光燾是個狠人,他狠起來連自己都罵。
盛光燾仍舊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緩緩開口道,“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奇事,我是一個暗樁,十年裡隻收到過兩條消息,第一條是投奔到許貢門下,為此我憑我這不成器的長相,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能被許貢接納。”
“我想聽第二條消息。”周公瑾直接打斷盛光燾單方麵的回憶錄,言簡意賅道。
“第二條……就是讓許貢發揮餘熱,用吳郡太守的身份向朝廷上奏,將孫伯符孫大將軍請到許昌喝喝茶,聽聽曲,閒來無事去市集上看儒生辯題,看美女舞鼓,如此瀟灑肆意的生活,當真是……亂世中難得的奇景啊……”
盛光燾說著,臉上露出一副意猶未儘的樣子,緩緩道,“哎呦,我都多少年沒回去了……”
“你想回家啊?”
兩人的談話,被突如其來的說話聲打斷,順著聲音的源頭看去,隻見黑暗處,正緩緩走來一個麵如冠玉的青年。
定睛一看,正是白展堂。
白展堂微微一笑,“你想回家,我可以送你走啊。”
“彆,”盛光燾連連搖頭,“這個送,可以是送我回家,也可以是送我回老家,我在這兒待得挺好,一天兩頓飯,還有地方住,我不走。”
眼看著盛矬子一副窩窩囊囊不成器的樣子,要不是親耳聽到他將安插在許昌的諜子如數家珍一般說了出來,白展堂還真不敢相信郭奉孝會派這麼個人過來。
隻是混跡江湖多年的白展堂懂得一個道理,越是看起來不起眼的人,能夠行走江湖到今天,就也是有絕技傍身。
因此,他不敢輕視麵前這個看起來爛泥扶不上牆的盛矬子。
“兄長,審問此人交給我就行。”周公瑾低聲道。
白展堂點點頭,轉頭看向周公瑾,“我知道,我不是來找他的,我是來找你的。”
“公瑾,許昌那邊來了一位信使。”
“說什麼?”周公瑾的眼中也充滿了關切。
“給了我個官位,讓我去討伐袁術。”
“什麼官位?”
白展堂撇嘴道,“騎都尉、烏程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