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九奴並未走遠,界壁那邊隨時可能進來人,杜聖蘭頭上還頂著一道矚目的血色雷劫。
他來界壁的目的也是為了這道雷。
可惜鎮魔塔本身是一件不俗的寶物,能實現境界壓製,至少大乘期的實力才能開啟,裡麵的神念無法完全壓製住規則,去主動給他開門。
到最後,還是九奴出手,幫忙開啟了塔樓。
杜聖蘭從擔架上下來,拖著重傷的身軀緩步走進去,神念放水下,他在裡麵暢行無阻。每路過一片地方,就會有神念出現看他一眼。
“死久見啊死久見……”神念上上下下觀察雷劫,暗道真是死得久了什麼都能看見“這真是梵海那混賬的雷劫?”
杜聖蘭點頭。
血紅色的雷劫在眾多注視下,多少感覺到了一絲不舒服。
“我想將雷劫寄存在這裡些時日。”上界人隨時可能出手,有這道雷在,誰都能找到杜聖蘭。放在塔樓就要安全很多,一來隱秘,再者哪怕被發現,麵對塔樓自爆的威脅,上界人也不敢輕易出手。
“放心,我們給你守著。”
發現這些神念麵上的躍躍欲試,恨不得現在就帶著這道雷劫炸了,杜聖蘭有些頭疼。
“各位前輩,還請幫忙照顧一下。”‘照顧’二字被刻意強調。
聽出他不想現在讓雷劫消散,神念遺憾地歎了口氣。
杜聖蘭正色道“我能迷惑這道雷下界,是因為合歡心法,日後如果它生出靈智,未來能成為對付梵海的王牌。”
僅僅為了摧毀梵海渡劫的希望,葬送這麼多神念,未免太抬舉梵海尊者。
塔樓神念們沉默了片刻,似乎接受了這種說法。
“放心。”一道較為爽朗的聲音回答他“我們一定幫你把它養得白白胖胖。”
杜聖蘭仰頭看雷,指了指塔樓“小住些時日?”
血色雷劫無動於衷。
門口等著的九奴冷笑著走進來,虛實道則化為一道鋼鐵般的長鞭,她什麼也沒說,對準雷劫一鞭子就要抽過來。
杜聖蘭連忙帶著雷劫後退。
“乾娘,冷靜點,好歹我還叫過它爺爺。”
九奴聞言殷紅色的嘴角緩緩咧開“那就更該打了。”
血色雷劫從杜聖蘭頭頂下來,飄去了他身後。就目前來說,誰都能打雷,但雷隻能劈渡劫者。
這次不用杜聖蘭好言相勸,當他腆著笑臉半哄半講道理地把九奴往外帶時,雷劫沒有跟上去。
九奴一開始是為了讓這道雷劫知道杜聖蘭的好,故意扮惡人,在聽到杜聖蘭喊爺爺時,真心實意地想去狠抽一頓雷。
擔架重新將杜聖蘭抬了回去。
快到人麵樹冠處,九奴笑容一凝,伸手隔空一抓,紙狗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從樹洞內拖拽出來。
杜聖蘭猜測趁自己不再,玉麵刀正在裡麵乾壞事。
“你的命倒是硬。”邊說著,杜聖蘭擺了擺手,示意鬼修放自己下來,兩名鬼修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跑了。
紙狗罵罵咧咧“我是經過同意,才釋放仙威的。”
玉麵刀的命確實硬,仙根被炸得隻剩下拇指大小的一截,識海也毀了部分,居然還能活著。不久前,重傷的陰犬恢複意識,兵人準備拿剪刀裁了紙狗,一部分填充到陰犬體內,紙狗見勢不妙,立刻試圖轉移對方的注意力。
他提到了小陰犬。
“秘境裡,我用腳踹用手……”發現杜聖蘭目中的殺意,紙狗簡略地說完這一段“我好歹是個仙人,犯不著自己動手。實際我首先施展了仙威,發現無用後,才換了手段。”
仙威要更加折磨人,相當於一種境界壓製,譬如渡劫期如果完全不收斂威壓,可以直接壓死低境界的修士。
仙威也是一樣,杜聖蘭身上的傷勢一半就來自於仙威。在聽到雪花獅子對仙威免疫後,他挑了挑眉。
紙狗繼續說道“所以我想看看,是不是這個種族特有的天賦。”
事關雪花獅子,陰犬自然也想知道答案,紙狗便用僅存無幾的仙威去試探,但顯然,不加防備的狀態下陰犬對於這種威壓是有反應的。
“那小畜生……”後頸皮被重重一捏,紙狗隻得改口“它簡直是最厲害的廢物。”
並未刻意詆毀,紙狗直接說道“我甚至懷疑它能自由行上界,免受靈壓乾擾,還有,被它咬到的人會激發負麵情緒,降低理智。”
單是前一條,已經走到了眾多修士一輩子走不到的終點。
但小陰犬自身實力不足,陰犬是無數怨念和恨意的載體,小陰犬心中有太多光明,注定它力量孱弱。雖擁有降低理智的天賦,前提是能咬到人。
杜聖蘭沉默了。
九奴也沉默了。
相顧無言間,二人已經進入了樹洞,雪花獅子主動過來蹭了蹭杜聖蘭。
摸了摸它的大腦袋,杜聖蘭和陰犬說了幾句話,得知它是被竹墨和杜青光圍攻後,微微失神。不用陰犬特意點明,杜聖蘭也能想到天機道人在其中發揮了不少作用,如果不是因為去秘境,雪花獅子不會和玉麵刀對上,陰犬更不可能無故對上界人出手,強行吞噬仙運後變得虛弱。
“它到底在算計什麼?”杜聖蘭皺起眉頭,忽然覺得天機道人比杜青光還難揣摩。
就結局來看,天機道人這一手棋落子點在杜青光飛升,間接救了自己一命。但狐狸偏幫的唯一理由是解除血咒,那時候顧崖木也在上界,顧崖木一死,它應該更無顧慮才是。
手指無意識伸進袖間摸了摸銀龍的小角,顧崖木不止一次提醒過他要小心天機道人,直至今日,杜聖蘭才真正明白這句話代表的意義。
袖內,被輕輕摩擦著龍角,銀龍的龍鱗透出一些薄紅,最後實在受不了燥熱的感覺,爪子壓下杜聖蘭的手指,順著掌心爬了出來。
不遠處雪花獅子時不時看一眼紙狗,滿懷期待“你剛說我,激發出了天賦……”
它的爪子緊張地抓著地麵,特彆希望能變有用。
紙狗咕噥了一句“小廢物。”
後麵的話因為頭疼,被堵在了嗓子眼。
雪花獅子並不蠢,從這三個字就知道這天賦估計沒什麼用,沮喪地垂下大腦袋。
陰犬身體還不好動彈,凝聚出一團黑色的霧氣,輕輕包裹住小陰犬,似乎是一種無言的安慰。
雪花獅子很快振作起來,心想它可以爭取跑快一點,然後打造出世界上最堅固的一輛車,遇到危險拉著大家跑。暢想期間,眼中的光又一點點消失,每個人好像都跑得比自己快。
銀龍趴在杜聖蘭掌心,養傷期間懶得開口,瞥見快要把腦袋埋得看不見的雪花獅子,不耐煩地卷了下尾巴“一個蠢貨說得話你也信?”
蠢貨自然指得是玉麵刀。
“大道三千,道之儘頭難分強弱。”
起初眾人都以為他是在安慰雪花獅子,不料銀龍很快變回人形,正色道“你的能力是致人蠢笨,不一定非要用咬的形式。”
咬傷是通過血液傳遞某種能量,這隻是最淺顯直接的渠道。
“比如合歡宗的雙修法……”
話音未落,杜聖蘭屈指輕輕敲了一下銀龍的龍角,突然想到顧崖木現在是人形,手指落在對方眉心,他不禁有些尷尬,咳嗽一聲道“彆教壞小孩子。”
雪花獅子一臉純真地看過來。
顧崖木“舉個例子罷了,除此之外還有食物。將能消耗理智的能量注入進食物,引誘人吃下。”
聽上去更加不靠譜,稍微有點能力的修士都可以做到辟穀。
顧崖木目光略過杜聖蘭,用愚不可及地視線掃過在場其他人“世間有以畫入道,也有以食入道。先轉食修,這條路不通的話再轉丹修。”
丹修需要有火焰天賦,雪花獅子沒有,走起來比較困難。
這下就連一直罵罵咧咧地玉麵刀都朝顧崖木看過來,目中湧現出一絲不可思議。食修確實是一條路子,丹皆有毒,哪怕是絕頂丹藥也不能免俗,一個好的食修做出來的食物,完全可以替代丹藥療傷補氣。
“它隻要做出讓人無法拒絕的飯菜,默默下毒就行。”
“……”
說一道百,這不就是毒修?
顧崖木隨便一揚手,小山高的靈石堆積在一邊“黑水商會有食修傳承,一千年前賣了好幾次都沒賣出去,你們可以去試試。”
他猜到現在都沒賣出去。
無他,定價極高,且那是食神壽元無多時,在傳家之寶的湯勺裡留有的一抹殘念,必須獲得其認同。食神要求苛刻,傳承前前後後被退貨數次。
雪花獅子緊張到結巴的毛病又犯了“食神會,會瞧得上我嗎?”
顧崖木深深看了它一眼“誰會拒絕一道能讓人智商變低的飯菜呢?”
“……”
陰犬派人去買回了傳承,黑水商會明確表示,得不到食神認同選擇退貨,他們依舊要收取百分之十的費用。
雪花獅子大腦袋傷的傷還沒好全,為了留下好印象,特意換了乾淨的繃帶。
正如顧崖木所說,它的擔心是多餘的。修真界的食神和民間食神不同,出於對職業的尊者,民間真正熱愛做菜的廚子不會在飯菜裡下毒,但食神一生都在致力於研究各種效用的飯菜。
救人,害人,整人……
雪花獅子完美符合他的要求。
雪花獅子接受傳承時,眾人離開了人麵樹冠,陰犬在一邊盯著,防止殘念有不軌的心思。
……
世人眼中,冥都是最危險的地方,因為有陰物和鬼修。諷刺的是,對杜聖蘭而言,這反而是他待得最安心的地方,接下來數日,杜聖蘭都在專心養傷。
外界此刻風起雲湧。
能自由進出界壁的都是普通星君,他們下界後第一件事就是收集情報。有關那日飛升的兩人是誰,喊飛升者爹的人又是誰,短短數日,他們已經弄清楚下界的勢力分布,以及杜聖蘭的身份來曆。
得知杜聖蘭能化雷後,對方拐走梵海尊者雷劫的事情突然就變得合理起來。其中幾位梵門弟子稍一合計,很快製定出一條方案借力打力。
各方麵的信息都顯示杜聖蘭在冥都,對方在冥都還有一位乾娘,想要對付冥都,就要利用仇家。他們先找到了天聖學院。
天聖學宮院長直接應下“我學宮會全力相助,單憑我等力量不足以撼動冥都,你們可以再去聯係一個人。”
“誰?”
“墨家家主,墨蒼。”
墨家說是自毀劍靈,根據墨家在天聖學宮修行的家族子弟透露,劍靈實際為陰犬吞吃。
墨家近日諸事不順,劍靈被毀,墨虯的外孫杜北望毀於雷劫下,想要設局誘捕天雷,反而陪進去了一位後生。
墨蒼並不知道這和墨家氣運被奪也有乾係,如今杜聖蘭在墨家人眼中,就是眼中釘肉中刺。
同樣的利益驅使下,梵門弟子順利見到了墨蒼,直接道“作為報酬,我們會一枚劍種。”
劍種能助人領悟劍意,墨蒼聽了有些心動,界壁開了,現在就是最好的渡劫時機。
給出一枚劍種,梵門弟子也有點肉疼,但在奪回雷劫一事上,他們表現得無比積極。說得好聽點,這些人是梵門弟子,實際在門內地位卑微,日常不過幫宗門打打下手。如今實力一般反而成了優勢,他們可以借此下界,隻要能奪回雷劫,日後身份必定會水漲船高。
在聯合了天聖學院和墨家後,梵門弟子又去找了和杜聖蘭有仇怨的七十二寨,誓要威逼冥都,交出杜聖蘭。
梵門弟子遊走各方時,冥都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這一日,一位麵容平凡的女人站在城門外,她沒有硬闖冥都,對著外麵枯樹梢上的冥鳥招了招手“麻煩幫我帶句話,天機樓樓主今來拜訪,還請一見。”
冥鳥死氣斑駁的眼睛盯著她看了片刻,隨後像是靈魂出竅般一動不動,不知過去多久,它的眼睛重新有了些靈性,飛在前麵帶路。
冥鳥領路,一路上未有邪物和鬼修靠近。
天機樓樓主手中捧著個黑色的匣子,呆滯的麵容讓她比陰物更像是幽靈。
九奴正在血霧中曬月亮,杜聖蘭和顧崖木,雪花獅子等都在,中間還擺了一個大圓桌,院子裡過分熱鬨了。
天機樓樓主敲了敲敞開的院門。
九奴眯著眼“知道用冥鳥來聯係我,看樣子你是知道些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