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奉天女帝統領三百弓兵,占據北地天險峽,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修士語氣有些興奮“要說這奉天女帝的成名戰,當屬望北破一役,月前梵海尊者親率五百城民出征,行至望北破,天空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為了愛,為了奉獻。”杜聖蘭下意識說了句。
“沒錯!”修士詫異看他,繼續說道“這句話後,五十佛陀城民自殺,梵海尊者雖受影響不大,但難以振奮士氣,不得不退回佛陀城。”
杜聖蘭喉頭一動“有人知道這老婆婆的身份嗎?”
修士點頭“重要情報,我告訴你,你要饒我一命。”
他現在也沒什麼條件可以談,直接說下去“很多人懷疑,那橫空出世的老婆婆,是杜聖蘭偽裝。”
“……”
“當然還有一種說法,梵海尊者似乎不這麼認為,他更傾向於杜聖蘭隻是幕後黑手。”
好一個幕後黑手。
杜聖蘭聽得眼皮一跳,梵海尊者有此想法,肯定是從魘口中得知了老婆婆的城民身份,這也就不難解釋對方為何會去率兵攻打,是想要逼自己現身。
“奉天女帝那些弓兵是從哪裡得來?”
原住城民不能叛變,仙人也不可能無緣無故投奔一老太太。
“荒地抓的。”
荒地偶爾有怪物出現,隻要能活捉就可以發展為城民。但杜聖蘭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老婆婆是怎麼抓了這麼多,畢竟怪物不好抓,否則早被其他城主瓜分乾淨。
又問了幾句,榨乾修士知道的情報後,杜聖蘭說道“掰碎木牌吧。”
修士不想現在就離開小世界考核,試圖再爭取一下“我可以叛變追隨你們,並發誓在奪城戰中絕不背叛。”
“不行。我們兩隻雞帶你一個人走太顯眼了。”
“……”
佛陀城也在北邊,梵海尊者肯定在瘋狂派人搜尋自己,稍微有一點異常,都會暴露。
走地雞的小黑眼珠凝視修士,冷然道“其實你的運氣不錯。”
那場時光中的相遇,讓杜聖蘭深刻懷疑機緣並非天道碎片。小世界是幽蘭尊者給二弟子磨煉心性使用,二弟子以算為道,卜算又和天有關,很可能傀儡指天時,暗示的機緣其實是和卜算相關的寶物秘籍。
小世界後來被幽蘭尊者作其他用途,此事和天道碎片有關。毫無疑問,這個世界暗藏著不為人知的危險。這修士實力很一般,又沒有靠山,繼續留下來,說不準連掰碎木牌離開的機會都沒有。
見走地雞無比冷漠,修士一臉苦笑,不甘心地掰碎木牌。一道白光閃過,修士自原地消失。
一隻走地雞啄了下另外一隻走地雞的脖子“走,我們去找靠山。”
顧崖木身體微僵。
杜聖蘭做完這個動作也是僵了一下,《八神妖術》可以完美模仿生物氣息,甚至獲得一部分物種天賦,不過也有弊端,比如稍微一放鬆,就容易沾染習性。
杜聖蘭現在總想像啄木鳥一樣,叨些什麼。
習慣性要輕咳一聲掩飾尷尬,用雞的身體來做這個動作難度略大,最後隻能轉移話題“出發。”
秋天的日光並不熱烈,兩隻雞改變方向,一路奔跑在全是野草的荒原上。
“不擔心城民叛變?”
顧崖木隻是一句玩笑話,杜聖蘭回答地卻格外認真“她能做得事情,全部建立在‘最有愛的人’這個頭銜上。”
老婆婆受到的規則壓製來自於福樂城,如今福樂城隻剩下三個城民。必須要有人活著去承認這個頭銜。
穿過荒地,走地雞變得顯眼,二人又化作蝸牛。除了不符合物種天性的移動速度,依舊是完美的偽裝,路過原福樂城的地盤時,他們速度開始放慢。
昔日的福樂城已經成為佛陀城的領地,上麵的大字被抹除。
杜聖蘭看了眼福樂城上空的區域,想到自己元神出竅看到的‘愛’字,不禁冷笑,城名可以抹除,規則是不變的。
梵海尊者繼續占著這片土地,也得不到什麼實質性的好處。
天險峽離福樂城不算太遠,中間隔著一片廣袤的荒地,快到荒地的中心區域,杜聖蘭停下腳步“在這等著好了。”
偽裝的再好,想要混進一座城池依舊很難,既然修士說過奉天女帝會捉怪物當城民,他們僅需守株待兔。
至於偽裝怪物,杜聖蘭壓根沒考慮過,老婆婆手下都是弓兵,萬一來個遠攻,那才叫不幸。
怪物出現的頻率不高,這也是不少城主不願意花費時間捕捉的原因,從白晝等到天黑,杜聖蘭也不著急,消化閉關時獲得的感悟。
幽蘭尊者最後那一點,不止是雙修二字,杜聖蘭頭腦好像變得清明了許多,每次鑽研小世界的奧妙時,都能有不少收獲,等這些感悟水到渠成,他證道的時機也就來了。
足足等了三日,第三天日落後,顧崖木突然提醒道“後退。”
夕陽下,荒地無聲無息地裂開了一條長縫,急速蔓延過先前雙方待過的位置,這裂縫開口不算太大,從底下緩緩鑽出一個人頭。
論長相,人頭完全就是在頭顱上套了層皮,杜聖蘭睜大了眼睛,也沒看到一絲血肉。
怪物出來什麼也沒做,單純仰頭看天。不知過去多久,他像青蛙一樣蹲下身,猛地一跳,這一跳不比修士的飛行高度低,骨瘦如柴的手指用力抓扯,像是要把天撕出一個窟窿。
杜聖蘭靜靜望著這一幕,小世界裡的城民是幽蘭尊者創造,怪物應該也是,幽蘭尊者沒理由專門搞出這種東西。
“怪物被抓會變成城民,會不會……”
顧崖木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說道“怪物本身就是城民。”
杜聖蘭補充了一個前提“違背規則的城民。”
從怪物的動作可以看出是想要逃離痛苦的折磨,破開小世界離開,不過他們的苦痛也並非沒有儘頭,在地下待夠一定時間後,會重見天日。
這麼一想,和坐牢倒有幾分像。
怪物幾次起跳後,遠處終於有了動靜。山坡上出現不少黑點,俱是弓兵。風刮來馬的嘶鳴聲,老婆婆騎在一匹類馬的妖獸身上,花白的頭發被風吹得散亂。
她用拳頭敲了敲胸口,仿佛是部落戰士的禮儀,一股無形的力量朝著怪物腦海中湧去,
怪物死死捂著腦袋,抱頭在地上打滾,等到他重新起身時,像是被什麼魘住了,服從地走到馬前,匍匐在地。
眼看隊伍要撤退,杜聖蘭不能再隱藏。
安全起見,他選擇先發聲後現身的方式“感恩有你。”聲音被震散飄在荒地,老婆婆渾濁的眼珠動了動“感恩有你們。”
語畢抬手,山間弓兵收起武器。
荒地多出兩個人,誰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出現的,但城民麵上沒有露出絲毫詫異。老婆婆身披戰甲,係著大紅色披風,可惜她本人太過瘦小,下馬的動作不怎麼流暢。
“走這麼遠,一定累了,快上來。”
不拒絕城民是城主應儘的本分,杜聖蘭坐在馬上,顧崖木化龍纏在他的手腕,老婆婆牽馬帶他們往奉天城而去。
她說話還是一貫的吐字不清“佛陀城盯得緊,天可憐見,城主你沒餓死。”
占北地為王後,要去送飯,就得經過佛陀城的地界。
杜聖蘭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給梵海尊者上眼藥的機會,接話道“好好籌謀一番,日後我們要讓那佛陀城主被愛感化歸西。”
老婆婆卻沒有立刻應聲,佝僂著身軀往前走,良久,才緩緩說道“先打焚天城。”
杜聖蘭納悶“為何?”
焚天城是佛陀城的盟友,但從地理位置上說,想要繞過佛陀城直接攻打焚天,很難。
“名字衝撞了我。”
“……”
穿過天險峽,奉天城幾乎處在地圖上的最北邊。
杜聖蘭騎著高大的戰馬妖獸,仰頭看向這座城池時,不由吃了一驚。
原以為老婆婆不過是自封為帝,在哪個山溝溝裡艱難謀生,不曾想人家正兒八經地擁有一座城池,這座城市麵積不大,是用石頭堆砌,城內建築不錯,比冥都改造前威風百倍。
杜聖蘭“……才建的?”
老婆婆下顎動了下“奉天的城民各個天生神力。”
“奉天,”杜聖蘭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身處天地,無限奉獻?”
老婆婆笑得滿臉皺子,一臉說了兩個‘對’“我們要感恩上蒼。”
杜聖蘭抿了下唇,難怪要打焚天城,這名字在老太太眼中是大不敬。
他被請進城主府,老婆婆送來不少妖植並保留特色菜碎肉粥。她還要去給剛剛擄來的城民洗腦,讓對方徹底效忠,沒有在城主府多停留。
杜聖蘭鬆了口氣,走了好,不然這一碗不知什麼肉做得粥都不好解決。
他抓起妖植直接塞進嘴裡,過程堪稱凶殘,妖植普遍有毒,但到了天雷精的手中,最終連片葉子都沒剩下。體內那口大缸稍微得到了些滿足,杜聖蘭抓緊時間分析起正事。
“天道碎片下方,有一座寶物堆積起的高山,很神奇,處在附近想要禦空都很難。”
杜聖蘭被帶到峰頂後,幽蘭尊者就在身邊,但他依舊感覺到了一些壓力。如果當時沒有幽蘭尊者,恐怕要被壓成肉泥。
顧崖木沉吟道“寶山應該是用來鎮壓碎片,使之無法離開小世界。”
杜聖蘭和他想法一致。
現在的突破點就在尋找到寶山。單靠他們自己搜尋,小世界麵積大隻是其中一點難度,現在各城分據,隱藏自身都不容易,更何況是探查。
沉默間,顧崖木輕輕敲了下桌子問“進入小世界時,有沒有看到蝕魂道君?”
杜聖蘭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個大鼎。那鼎有自我意識,似乎能主動尋找一些寶物。
“好像……有。”他的語氣有幾分不確定。
不過這不難證實。
蝕魂道君實力不俗,城池戰中必然是要充當先鋒,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
等杜聖蘭吞噬完妖植,兩人出去尋找老婆婆,恰好對方這時也分配完了新抓到的城民,用一貫誠懇的口吻問“夠吃嗎?”
杜聖蘭頷首,形容了一下蝕魂道君“您知不知道一個用戟的厲害城民,他身邊還有一口寶鼎。”
老婆婆已經參與過幾次奪城戰,對她好奇的修士不少,剛建立城池時,每隔幾天就有過來試探的。杜聖蘭提到的人,她很快就想起來“是焚天城的一員悍將。”
杜聖蘭低頭沉思。
老婆婆微笑道“你有心事,你需要幫忙。”
“我沒……”
顧崖木捏了下他的手腕。
老婆婆瞳仁突然變得清澈了一些,眼珠黑白分明,眸光卻烏沉沉的。杜聖蘭麵色自然地改口“我沒想到,您一眼就看出來了。”
聽到他需要幫助,老婆婆恢複了往日的慈愛“願為城主分憂。”
杜聖蘭勉強扯了下嘴角。
城民效忠不是絕對的,一旦觸碰到了他們的禁忌領域,前一秒笑嘻嘻,下一秒就能彎刀鉤心臟。
手心傳來微微的癢意。
顧崖木旁若無人地牽著他的手,大拇指卻在掌心寫下一句話不要提她做不到的要求。
杜聖蘭目光一動。他先前已經總結出數條和城民的相處經驗,看來還是有所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