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潛伏!
??略帶自嘲的調侃,可見直到此時,他還沒有忘記鄭元龍當時的恐怖!如果當時不是沈春麗及時阻止,小泉次郎本能地麵對薑玉鳳拔出手槍,還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敢開玩笑證明小泉次郎已經不在緊張,他卻不知道此刻沈春麗的心事。如果能成功毀掉箱子,即使把飛機摔個稀巴爛也在所不惜,殺小泉次郎算個屁!可惜沒這樣的機會。在地上,鄭元龍或許可以與佐佐木石根放手一搏,畢竟他有許多資源,但此刻在飛機上,他敢玩孤注一擲?如果他真有這樣的膽量,也不會等到現在。
“殺了你我正好毀滅箱子!”沈春麗在心裡恨恨地設想,不過這種念頭充滿了孩子氣,僅在腦海中一閃而已,“有我呐!咱們去喝一杯,方便以後合作。”
叛徒鄭元虎早死早托生,或者不托生更好,鄭元龍與他有沒什麼深厚感情,不至於太傷心。沈春麗特大牌,信心十足地道。跟在後麵的小泉次郎何嘗不懷著這樣的心思。
隻要有人的地方都逃不了這樣的潛規則,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汙泥。連佐佐木石根、鳩山壽行、鬆井義雄等研究所巨頭都得給鄭元龍三分顏色,他這隻小蝦米當然不敢捋老虎胡須,有機會拍馬屁求之不得。
“鄭先生,能不能賞臉喝一杯?”沈春麗端著酒杯站在鄭元龍身邊,一本正經地邀請,起初她準備開玩笑叫乾姐夫,但鄭元龍那張比棺材板子還嚴肅的臉著實嚇人,話到嘴邊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喝一杯吧,沃勒爾先生奉送的黑方威士忌。”
小泉次郎躲在後麵,一直沒敢做聲。木愣愣的鄭元龍聞聲轉過頭來,艱難地一笑,準確地說是擺出一個微笑的口型,臉和眼睛幾乎沒有表情!略微沉吟一下才點點頭,聲音像過去一樣很輕很輕,但嘶啞
“謝謝,請坐吧!”
小泉次郎長長噓口氣,趕緊放下箱子張羅,片刻工夫三人各自端杯酒,彼此對望一眼,即使聰明絕頂的沈春麗也一下子感到難堪氣氛遠比設想的尷尬,說什麼哪?人家的弟弟屍骨未寒!家裡或許正大出殯!佐佐木石根是罪魁禍首,沈春麗和小泉次郎怎麼著也算幫凶。
相比於她,小泉次郎更有勇氣,略微往前探探身子,誠懇道
“高橋先生,我向您賠罪!”
鄭元龍再次艱難一笑,看了沈春麗一眼,左手狠狠地拍打一下小泉次郎肩膀,沉重地喘口粗氣,眼眶中注滿淚水,歎息道
“都過去啦,小泉君不必再提。乾杯!”
往事不堪回首,回首除了悲痛啥也得不到。看起來他終於釋懷啦!沈春麗和小泉次郎趕緊一碰杯,三人再也沒說話,舉杯一飲而儘。誰也想不到此時佐佐木石根的護士走過來,居然給端了一盤鮮嫩無比的草莓,嫩紅的顏色簡直令人垂涎三尺。
這時節的草莓,即使在上海最豪華的大酒店裡也不易見到,飛機上怎麼會有?而且飛機剛剛離開災難深重的重慶?沈春麗一下子被草莓吸引,想起納粹黨徒的腐敗,略帶調侃地道
“稀罕呀,德國人確實善於享受。嗬嗬。”
護士恭恭敬敬地道
“將軍閣下吩咐,專門請鄭先生嘗嘗。”
與以往不同,鄭元龍居然客氣地站起來,雙手接過草莓,衝遠處的佐佐木石根點點頭,再對護士道
“謝謝將軍閣下。”
佐佐木石根曾經擺過豪宴招待他、曾經在憲兵隊刑訊室威赫他,胡蘿卜加大棒都沒能叫鄭元龍屈服,始終囂張跋扈不聽使喚!今兒怎麼會一反常態,為一盤草莓如此卑躬屈膝?草莓稀罕歸稀罕,也算不上貢品呀。沈春麗心中一動,難道經曆了鄭元虎之死後被嚇破了膽子?所謂百煉精鋼化為繞指柔?
圍繞著鄭元龍有太多謎團!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謎團越來越多,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沈春麗一直試圖破解他,可找不到機會也找不到破綻。
她曾經想拜托黃寶暗中摸底,又怕鄭元龍是同誌,擔心誤傷所以沒敢實行。眼下或許有機會試試。
草莓不但顏色美麗,而且味道也相當不錯,尤其得女孩子的歡心。沈春麗當然不客氣,第一時間動手品嘗。小泉次郎卻沒敢放肆,先給大家倒酒,後來再鄭元龍盛情邀請下才小心翼翼如拿珠寶般輕輕捏起一個,舍不得吃,隻是翻來覆去地端詳,最後嘖嘖讚歎道
“太漂亮啦!不怕高橋先生和沈小姐笑話,我活到現在,第二次看見,還沒吃過哪!”
一個三十多歲的特務軍官,殺人放火不眨眼,麵對一個草莓居然如此感慨,實在令人忍俊不住,壓抑的氣氛頓時得到緩解。一向嚴肅有餘的沈春麗樂得手舞足蹈,而鄭元龍那張比棺材板子還平整的臉,也罕見地浮現出笑容,內行地道
“小泉君,再把玩下去就不能吃啦。”
三人再次大笑!小泉次郎如同吃人參果般輕輕咬掉草莓的尖兒,細細咀嚼一會兒,端起杯中酒一口灌下,再次稱讚道
“又酸又甜,太可口啦!”
場麵輕鬆!時刻懷著彆樣心腸的沈春麗,早就想試探鄭元龍,可一直沒機會。以往與鄭元龍見麵,身邊不是有佐佐木石根,就是有鳩山壽行,借她倆膽兒她也不敢冒失。不過現在正好,小泉次郎不足為懼。打定主意後她裝豪放
“小泉君,既然如此我少吃兩個,讓你開開洋葷,但有條件,一個草莓一杯酒,怎麼樣?”
說者有意,聽者好像也有意,鄭元龍馬上附和道
“小泉君,我認為值得。草莓難得一見,黑方威士忌也難得一見。”
沈春麗報之以微笑,雖然不知鄭元龍到底是不是真心迎合自己,但至少配合不錯。
她希望小泉次郎喝醉!兩人都曾經長期在日本生活,當然熟悉日本人的酒文化。
日本人酒量不大,但一上酒桌,看起來個個嗜酒如命。上來先一杯啤酒,然後是清酒,有的時候上紅酒,之後再來點混了酒精的飲料或者混了酒精的烏龍茶,最後再來威士忌。
一番混戰下來基本都醉啦。大城市的午夜,站台上、列車上、馬路邊踉踉嗆嗆者有之,東倒西歪者有之,念念有詞者有之,倒地昏睡者也時可見到。平常喜怒不形於色的日本人,隻要三杯下肚,都會飄飄然起來,醉微微之間,喧嘩叫嚷,逗趣打鬨,或哭或笑,酒態之奇之怪,遠勝他國之人。
長途漫漫,身處飛機之中,佐佐木石根又正與沃勒爾談機密,加上他成功獲取箱子心情肯定超級愉快,所有這些都會有效地降低警惕性。而沈春麗認為小泉次郎不過是個生瓜蛋子,多灌幾杯酒馬上就找周公去啦,她可以借機試試鄭元龍!
缺乏經驗的小泉次郎在兩人夾擊下到底有些把持不定,猶猶豫豫地望望酒杯,他倒沒有起疑心,而是畏懼。鄭元龍在遼南可稱一方豪傑,沈春麗又是佐佐木石根心腹之中的心腹,在這兩人麵前大喝特喝容易失禮。
鄭元龍突然歎息一聲,親自給小泉次郎倒酒,見沈春麗擺手則徑直給自己滿上,盯著酒杯出神一會兒,端起來旁若無人地一口悶!黑方威士忌,絕對屬於烈酒,即即使西方人也加水、加冰塊、加綠茶飲用。喝純的都屬於頂級行家,可恣意讓威士忌的強勁個性直接衝擊感官,最能體會威士忌的原色原味。
後果是容易醉!
沈春麗被鄭元龍的舉動嚇一跳,以自製能力著稱的他怎麼會如此狂飲?為了配合自己灌醉小泉次郎?還是心有感慨借酒澆愁?小泉次郎不敢怠慢,一見鄭元龍酒杯空了馬上也一飲而儘,酒精馬上把他的臉燒成猴子屁股!
但鄭元龍卻例外,越喝臉色越青眼睛越亮!好像酒精反而使他清醒。一手拎瓶子一手端酒杯,以身作則酒到杯乾。勉為其難的小泉次郎亦步亦趨,兩人像飲驢似的很快乾了好幾杯威士忌,還沒等沈春麗想好主意,小泉次郎已經頂不住啦。
“小泉君,你的酒量還需要擴展。”沈春麗擔心小泉次郎爛醉惹惱佐佐木石根,慌忙把草莓盤子遞過去道,“我看還是吃草莓劃算。”
小泉次郎舌頭有些僵硬,但腦袋還算清醒,一邊吃草莓一邊略帶不好意思地道
“高橋先生,我在滿鐵時就聽說,您即使參加公司年會也滴酒不沾,想不到酒量這麼好。”
剛才逗小泉次郎喝酒時鄭元龍挺高興,雖然沒有大說大笑,但隨著肚子裡的酒精越來越多,他的情緒卻再次沉入穀底。看看沈春麗,搖搖頭咧咧嘴,冷漠地道
“在北平下館子喝多了,膽子巨肥居然上街打抱不平,險些丟了小命。母親聽說後秋後算賬,把我暴打一頓,從此平常時節禁止我喝酒!真到了節骨眼上,也以三杯為限。”
經曆過鄭家大院那一幕,任誰都會知道母親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但現在提起來什麼意思?而且明明破了酒戒。難道純屬無心?沈春麗不相信鄭元龍這樣的人會無緣無故敞開心扉!她正琢磨,沒想到小泉次郎一張嘴,吐露出驚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