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盛煦然望著煥然一新的溫在恒,將滿心的屈辱和憋悶硬生生壓下,繼而揚起大大的笑臉,緊緊抱住大哥。
大哥好,就好。
至於他的清白,他身為小侯爺的尊嚴,不重要了,也不必去找那女魔頭報仇雪恨了。
見過一麵後,盛煦然便匆匆北歸。溫在恒隻當他在外流連多日要急著回京交差,沒有多做挽留,隻送了他一程又一程。
野草蔓蔓彆緒長,淚眼依依對斜陽。
今朝酒儘人將散,明日天涯各一方。
這時誰也沒有想到,他們都以為天涯相隔已是最大的離愁。
他們沒想到以後,隻能在夢裡相逢了。
洛陽,北風漫卷,天寒地凍,眼看著一場大雪就要襲來。
隨風雪侵襲而來的還有烏壓壓的突厥鐵騎,繼雲州、幽州之後,突厥又攻破了雁門關。河東節度使李彥苦守太原府一月,拚得兵儘糧絕,身死城失。士氣高昂的突厥短做修整後,繼續南下,潞州告急。
潞州一旦破防,洛陽就將成為突厥嘴邊的肥肉。
嘉運帝快急死了。
西有柴晉虎視眈眈,北有突厥張牙舞爪,然而大梁朝中可堪一用的武將實在匱乏得很。不久前為了抗擊突厥,朝廷廣募兵馬,很多權貴子弟也應召上了前線。但一場接一場敗仗下來,京中隔三差五就有人家掛白幡辦喪事,無數年輕的、鮮活的生命殞身朔北。
洛陽被愁雲慘霧包裹著,厚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嘉運帝強撐病體上朝,聽文武大臣吵來吵去吵了半天也沒吵出個對策,鐵青著臉揮手退朝,隻留下幾個股肱大臣商議。
“司馬將軍說拔施手下頗多悍將,亦不乏智勇雙全者,反觀我軍,對方叫陣三日,竟無一人敢去應戰,全都龜縮於城內……”嘉運帝將手中的奏折拍在案上,“丟人呐!丟祖宗的臉呐!臉都丟完了!”
幾位大臣垂首石立,大氣不敢吭。
這時,內侍監匆匆進來,稟告說二皇子不肯聽講,不僅將書桌掀了,連著太傅也挨了他的打。伴讀宛王世子上前勸說,二皇子竟罰他著單抱冰跪於殿前。
“混賬!胡鬨!”嘉運帝拍案而起,雙目充血,“傳旨去給朕將二皇子單獨關起來,沒朕的旨意,誰都不許去看他!違令者斬立決!”
衛國公溫定方心裡咯噔一下,陛下素來寵愛嫡出的二皇子,從小要風給風要雨給雨,寵得二皇子比幼時的溫樂公主還要驕蠻。可自從太後將大皇子接到陶光園親自教養,陛下對二皇子就沒那麼偏寵了,不僅早早請了師傅開蒙,二皇子犯了錯也不再一味的包庇。此次陛下更是怒急攻心,直接將二皇子關了禁閉,那可是他嫡親的外孫,他不能坐視不理。
“陛下息怒。二皇子年幼貪玩,實屬孩子天性。整日拘著他念書寫字,小孩子難免坐不住。打太傅有錯,有大錯,陛下該罰他,可二皇子畢竟不滿六歲,關禁閉恐他哭鬨不止,哭出個好歹來……”
“讓他哭!禦醫在門外候著,朕看他鬨到幾時。先關他三日!朕再不治治他,他都要被寵廢了!”
溫定方暗暗吸了口氣,不敢再言語,心裡想著等下要給皇後帶個話,這次不同以往,不能心軟,不能求情。
嘉運帝按了按緊繃的額角,待情緒稍稍平複,想起司馬勤的奏請,問溫定方:“大郎一去嶺南有五六年了吧?”
忽然提起那逆子,溫定方怔了下,俯身道:“是。”
嘉運帝知其父子不睦久已,但眼下沒得辦法,司馬勤又再三向他要人,他隻能棄老丈人的臉麵於不顧了,“大郎,也該回來了。”
溫定方默不作聲,一旁的江左相卻道:“陛下所言甚是!衙內這幾年裡先是助宛王的宣化軍平揚越,又率龍驤軍遠征交州平亂,苦戰數月大敗吐蕃,之後經略邕管並安南兩府,為奉朔重用,一路提拔至龍驤軍副指揮使。不久前又率威武軍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使得福建全境得平,威武軍上下無人不服。試問這等百年不世出的神將此時不報效朝廷又待何時?”
溫定方斜眼瞄了下江左相,這人早不誇晚不誇,這個時候把他家逆子誇得天上有人間無,不定肚子裡憋著什麼壞水呢。
“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大郎在軍中聲望頗高,召他回來襄助司馬勤,北邊的戰局有望得緩。”嘉運帝說罷就急著擬旨。
安定侯盛翀咬著下唇左思右量,終還是站了出來說道:“啟稟陛下,犬子不日前前往永州辦差,辦完差事嘿嘿他就跑去廣州見了衙內一麵。這不,昨日剛回京。犬子跟衙內,還有江駙馬,仨人自小玩到大,感情深厚,犬子也不是去遊山玩水,而是去參加衙內的婚禮,還望陛下寬恕則個。”
此言一出,殿內靜了幾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