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2章802：王姬的僚屬【求月票】
官道，茶肆。
此處風貌與西北大陸略有不同。
西北大陸的風好似一個魁梧壯碩的漢子，充滿著粗暴的力道，此處的風燥熱黏膩中帶著些許潮氣，好似戴著神秘麵具又出手陰毒的異族女子。正午的日頭分外毒辣。
在這間生意清冷的茶肆角落，一襲粗布麻衣的高壯漢子喉結滾動幾下，三下五除二就飲儘一碗比臉大的茶水。茶水下肚，體內的熱意才散了點，他一把將陶碗放下。
“店家，再添一碗。”
茶肆掌櫃正單手托腮，神情懨懨地半闔著眼，聽到這聲猶如驚雷的動靜，瞬間清醒過來。正欲發怒，一見漢子體格和凶悍表情，他畏懼地吞咽一口口水，乖乖添茶。
高壯漢子又痛快喝了一碗。
他扯著衣領低聲咒罵著什麼。
這個時節，西北大陸的氣溫還冷熱適宜，此處卻已經燥熱潮濕得不行，裸露在外的肌膚也蒙上一層薄汗，乍一看好似打了蠟。若是風吹塵土，空氣中細微灰塵便會死死黏在肌膚上。這時候再用手指搓一搓，就能搓下一條灰黑色的泥，還有難言汗酸臭。
這位夫人坐在漏窗旁的桌案一側，在侍女打水準備沐浴的功夫，她打開一卷書簡仔細看了起來。她神情專注，時間流逝飛快。再回神，侍女已經準備妥當，浴桶添了半瓶花露和新鮮的花瓣。侍女欲上前服侍她脫衣，夫人笑道：“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他沒有路引憑證，真實身份還是個通緝犯，自然不能大搖大擺入城，仗著本事大直接潛入。在城中尋了個建築最好的屋子，借用宅邸井水洗了澡，還偷了一身衣裳。
據說能排除身體內長年累月積攢的濁氣，她便是靠著這東西，一點點積攢。皇天不負氪金人，隻要她砸下去的寶貝藥材足夠多，還真讓她得償所願，順利凝聚文心。
她看不出此人的真正實力，甚至連空氣中的天地之氣波動也沒有，但這梁上君子又顯然不是普通人。這隻能證明一點，他的實力遠勝自己。今兒是碰上硬茬了……
夫人繼續旁敲側擊。
殿下側身斜坐在桌案上，右手撐著往後仰：“想找他，得問閻王肯不肯通融。”
因為府上並無什麼男主人。
她淡定道：“二者並無必然聯係。”
終於，看到一座城池。
來人步伐搖曳生姿，夫人頭也不抬。
他問：“你是女人？”
良久——
夫人道：“女人又如何？”
茶肆掌櫃道：“不怕，上了供了。”
官署內部，燈火通明。
準確來說是分封至此的王姬府衙。
夫人心驚，那名壯漢也沉著臉。
二人對坐烹茶，絲毫不見劍拔弩張。
侍女回稟：“回夫人，並無拜帖。”
現在街上已經很難看到年輕人。
夫人：“……”
從男主人衣裳尺寸來看，對方體格比他小很多，不過大戶人家裁製衣裳都會選擇大放量，他勉強也能套進去。他穿好衣裳，又順手摸點銀兩準備走人，結果出意外。
“嗯，多年前隨兄長避禍來此定居。”
“戚蒼……戚蒼……這男人姓戚？”
屏風後侍女一聲驚呼。
高壯漢子：“嗯，本地人，隻是離鄉打拚多年，最近收到家裡的急報才回來。”
天色漸暗，戚蒼沒有挪屁股的打算，夫人隻得主動邀請他在府上客居幾日，還道：“壯士身上的衣裳不合身，若是不介意的話，便讓府上繡娘為你重新趕製一身。”
此刻的賞銀卻是亂的。
她淺笑著抬起一雙美眸，眸光清亮又自信地看著房梁某處：“小女子體諒壯士生活難處，不予報官追究……這位壯士還留在這裡，汙了小婦人清名，豈不是恩將仇報？”
一個開辟丹府，凝聚文心的女人！
壯漢一雙濃黑蹙眉緊緊皺起，似乎在思索他究竟還在西北大陸，還是已經風塵仆仆回到了故國。若是故國，又怎會有女性文士？他出神的片刻，女人也未輕舉妄動。
茶肆掌櫃心頭憋著火，但看到漢子從衣襟摸出的一角碎銀，頓時喜笑顏開。漢子一手抄著鬥笠扇風，一邊跟茶肆掌櫃打聽消息。看在銀子的份兒上，掌櫃知無不言。
坐在房梁上的漢子：“……”
戚蒼道：“因為你能修煉。”
跟著又聽到一道輕柔女聲。
她不解其意：“小婦人確實出身四寶郡，隻是冤家路窄……壯士這話從何說起？”
“壯士為何能一言猜中小婦人祖籍？”
壯漢見狀，徹底不裝了，顯出身形。
夫人道：“倒也不會。”
戚蒼道：“有的，老夫此前侍奉的主公便是讓隴舞郡的郡守弄死了，有意思的是，此人也是個女子。她帳下還有為數不少的女性文士武者，你說這之間有無聯係？”
“不夠，再添一碗。”
因為此地夏日來得早，富貴人家早早穿上了輕薄的夏衫，這位夫人同樣如此。
“找什麼人？說來聽聽，孤給你找。”
幾日沒洗澡，攢了一身酸臭。
說完，他又跟掌櫃打聽了一些事情。
“備水吧，這天兒越來越熱了。”
戚蒼又發問：“那你是河尹郡的，還是隴舞郡的，還是四寶郡或者岷鳳郡的？”
一個時辰眨眼過去，她一無所獲。這時候，門外傳來一聲女子揶揄，笑盈盈：“孤的心頭肉兒啊，你不是下值回去了嗎？何時這般勤奮了，這個點兒還回來上值？”
高壯漢子問的也簡單，隻是打聽諸如王室現在姓啥，局勢是否太平的問題。
主臥衣櫥雖然擺著幾套不同時節的男裝，但都沒有穿戴痕跡，全是新衣，除了這些並無男性活動痕跡。戚蒼隻當她是個寡居的寡婦，也沒多細究，腦袋沾枕頭就睡了。
壯漢終於給了回應，隻是說出來的話和語氣十分輕佻：“今兒當了一回梁上君子，何妨再當一回采花小賊？什麼恩將仇報，真正的‘恩情’不妨到了榻上再說？”
“今日府上可有拜帖？”
夫人蹙眉：“何意？”
茶肆掌櫃壓低了聲音：“我看客官氣度不凡，不似尋常人，鬥膽跟您說句真話——要是沒什麼要緊事情，辦完事兒還是儘快離開這裡吧。這幾年到處都在打仗征兵，像客官這樣的，要是被發現肯定就被抓走了！”
侍女幾個聞言感激涕零。
他不由得咧了咧嘴。
孰料——
所以，眼前的夫人真是個女人。
“啊——”
腳步聲逐漸靠近，漢子心下道了句麻煩，立馬翻身上房梁藏好。下一瞬，大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部推開。幾道婀娜人影落進屋內，幾名侍女魚貫而入，燃香的燃香，烹茶的烹茶，還有侍女去屏風後取乾淨衣裳……看這個架勢是準備服侍夫人沐浴淨身。
跟遼闊的西北大陸相比，這四個地方很小，也不出名，不刻意了解基本沒聽過。夫人斟茶的手一頓，抬眼看著戚蒼，眼神含著疑惑和詢問。戚蒼一看這反應就懂了。
“夫、夫人，家中似是遭賊了。”
征兵的年齡下限和上限不斷刷新。
正欲行禮請罪，便聽夫人聲音溫和地道：“若無其他失竊物，便不用在意，這個世道生活苦頓者比比皆是，那人或許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才當了回小賊。既然無人受傷，丟失的東西又不多，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