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銀燭!
婚禮,亦稱“昏禮”。
男子屬陽,女子屬禮是“陽往而陰來”,因此黃昏之時常被定為嫁取吉時,取陰陽合和之意。
而“配骨”,則在夜間子時舉行。
紅漫十裡的迎親隊伍,接來了中書侍郎家新喪未久的女公子。
錦團花簇的喜車裡,載的不再是蓋頭遮羞的怯生新娘,而是一副係有龍鳳結的厚重棺槨。
除了時間緊促,其餘流程排場,皆按照皇子大婚之規舉行,六禮完備。
外頭敲敲打打的喜樂聲在熄了燈的寢殿裡顯得格外詭異,我裹著被子想象著那對詭夫妻的麵容,浮粉胭脂底下是兩張烏黑腐敗的皮肉,不由得毛骨悚然。
儀式辦便辦了,還好沒有整個後宮與皇親國戚前去吃“喜酒”一項,不然這樣的酒席可是難以下咽。
幾個時辰沒歇著了,長夜漫漫,似有敲打到天亮的勁頭。我用被子半蒙著頭,以期減少鼓樂嗩呐的聒噪。隻是越想睡著,睡意越無。
而這時,青鸞宮門守夜的侍衛托宦官來我門前通傳,外頭有人見我。
算了,既無睡意,還不如趁興夜遊一番。
穿戴整齊出了宮門,才發現不是蘋果或者烏昭容亦被吵的睡不著,而是一身值夜裝束的李成蘊。
我徒然笑了“這樣寬容的宮禁,怪不得楊玉環與安祿山作“三日洗兒”呢!”
月光下他也能笑出白牙“哈?楊玉環是誰?”
我趕快擺手“沒得沒得,我隨便說說,瞎杜撰而已。你這個時辰來找我,是趁夜要協助我逃出宮去,了我心願嗎?”
我開玩笑道。
他搖頭直言不是,倒不像過去那般再與我逗趣幾句,扯著我的胳膊便開始小跑,直往佛光寺去。
我倆攀上佛光寺後牆的雲階,再踩著牆麵凹洞那參差不齊的磚石,然後沿著房簷,跳到了寺中二樓廊上。
悄然半蹲下來,便正好瞧見佛光寺寬敞的大院。
大院是紅白兩色搭成的靈棚,三皇子剛剛入殮,轉靈至棺槨內。放眼望去,院中竟然是左中右三副棺木。李成蘊說,除了配骨之妻外,許昭儀聲稱還從民間找來個八字於三皇子有益的“謄妾”,一同陪葬。
我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那是一副較小,規格較低的棺槨。因此時未到蓋棺吉時,棺內便大敞著,甚至各色陪葬金器寶物,已然借著燈燭之火爍爍發光。而唯獨這副最小的,不僅陪葬寶器較少,最主要的是,裡麵卻好似壓根兒空蕩蕩,瞧不清楚有人的模樣。
我倆貓著腰溜著欄杆,往前悉索了幾步,好看清楚一些。
到近處了,我倆睜大雙眼努力觀瞧,才發現那棺槨中躺著的竟然是個身著華服的繈褓嬰兒!
嬰兒!看起來未滿月的嬰兒!
李成蘊低聲說道“我便是帶你來,一同確認此事的。”
他解釋道“羽林衛親信方才來報,今晚入宮的配骨結親隊伍,其實並沒有攜此所謂‘謄妾陪嫁’一同入宮。想來,這嬰孩死屍,該是早在許昭儀手中。”
我的嘴巴驚訝的能吞下一枚杏子。
旋即腦中靈光一閃“嬰屍泡酒?”
李成蘊聽我一說,於是便立即找來在佛光寺操持配骨儀式的內線人,讓她找一個來由接近那嬰兒屍體,以做觀察。
不多時得來的回信兒,也自是不出所料。
那嬰屍酒氣甚重,熏人掩鼻。又渾身乾癟,皮膚纖維化,幾成僵屍模樣,瞧起來過世時間,絕對在三年以上……
事情的大致過程已然揭曉。
許昭儀用那寶貝琉璃甕將此女嬰屍體泡酒,不知作何寶貝用途。秘密存放在她的神堂內,不時拿出來祭拜或者飲用其酒,其餘時間皆妥當存放。
可是自己的兒子一天天的長大,許昭儀卻過於忽略,仍然以為孩子不知她擁有小神堂的事情,更不知自己的兒子知曉她去禮拜的日程安排。
直到那一天三皇子哭泣著去小神堂找自己的阿娘評理,以致不小心看見了琉璃甕中的嬰兒屍體。
那屍體皮膚破敗,顯出肌肉紋理,在神龕紅燭的映射下,像極了火鍋裡麵煮沸的百越蛤蟆啊!
然後他一個吃驚,整個人倒下,順帶將琉璃甕也摔破,刹那間酒水四溢!
李成蘊接著我的話說到“所以第二天,也就是三皇子去世的那一天,熏風殿熏了一整天的老陳醋,就是為了掩蓋酒味!”
之前所有探得的線索如散珠,而在契機成熟之時,便輕鬆串成了項鏈。
我問李成蘊“如何告知皇上實情,為貴妃洗冤?”
而他卻突然神色清冷了下來“為她洗冤?我可沒有說過。”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