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目光一合,決定棄了這午睡,聽聽門縫兒去。
邪惡臉。
我還是第一次去到內官局的寢所。
與之前我住的尚宮局寢所沒什麼大差,都是大院套著小院,整排的廊房,一屋挨著一屋,密密雜雜。
冬休帶著我七拐八拐,走進了一個僻靜處。我四下張望著,是整個大院兒的邊緣。通過院牆頭,能看見牆外種著幾株碩大茂盛的合歡樹。
冬休指了指“就在最邊上,單獨辟了三間給她。還蓋著樹影兒,夏天很是涼快。”
這會子午休伊始,到處安靜非常。說真的,要不是搗鬼太過於吸引人,誰背著潮熱的太陽出門啊。
(不過嘴上說是搗鬼,心中早已是曲曲連連的為兄複仇之心。)
我倆將準備好的蒼蠅拍舉起,扮演起院中打蒼蠅,以防被彆人瞧了去生出嫌疑。
於是,就慢慢靠近了何總管的房間。
聽起來,裡麵的人還沒睡,有些寥寥的腳步聲,而且……好像還有貓!
我蹲下去往前挪,挪到門口,通過那一丟丟的縫隙往裡瞧。
不出我所料,真的有貓!
那是兩隻淺褐色帶有深色圓斑的小貓,看樣子也就三個來月,正在吭吭哧哧舔著一大盆羊乳。帶刺的舌頭濺出去了水花兒,直灑的地板上全是奶星子。
它們耳朵尖尖,並從最尖處生出一撮毛來,長長的垂著。像是前幾天姑姑給我梳的丱發,從羊角髻上垂下來兩綹兒發絲。
我定睛觀瞧,獰貓啊!
叫爹爹遭貶謫的“獰貓案”一直未能翻案,哥哥也是因為查到了獰貓和潘佑權的線索慘被滅口。現如今,這是罪魁禍首感覺技癢難耐,高處不勝寒,所以故意送人頭嗎?
然後屋裡突然的一聲哭叫,嚇了我一跳。
我撫了撫胸口,繼續看。
何總管揪著馨兒的耳朵,從裡屋揪了出來,踹在了地上。用手指指著她的鼻尖低聲斥道“不許給我哭出聲!”
馨兒滿口黃連說不完的苦,抽抽搭搭求饒道“姑姑,馨兒真的沒有在外頭亂說。馨兒怎麼會那麼蠢,抹黑姑姑,不也是抹黑自己麼。”
何總管抱著膀子,臉色青紫繼續審問道“前日裡我罰你在後門跪了一天,可有遇見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嗎?”
馨兒先是搖搖頭,後又點點頭,口齒不清的說道“有遇見幾個,都是閒話,馨兒隻說是沒當好差事,才挨了罰的。”
何總管用鼻子歎著粗氣,咬著牙搖搖頭,命令馨兒站起來,挽起褲子,露出小腿肚。
然後彈了幾下舌頭,把那兩隻小獰貓喚了過來,再一指馨兒的腿肚。
兩隻貓兒得了授意,馬上歡快的用爪子在馨兒的腿肚上撓了起來。一貓一腿,好不樂乎。
片刻之間,馨兒疼的前仰後合,淚流如注,空張著嘴從嗓子裡冒出啊啊啊的哭噎聲。
用人腿做貓抓板,給貓磨爪子,何總管挺有一套啊!
隨即,她的血從細小而淩亂的傷口一點點滲出,血點一點點的鼓大,而後聚成飽滿的一滴,順腿滑下,直劃的滿腿血道子。最後,再洇紅鞋襪。
看到這裡,我心中有如五味瓶打翻。馨兒到底無辜,利用了她的內疚感開始啃咬著我。我想,一定找時機補償她。
見馨兒快倒下去,何總管喝退了貓兒。咧著嘴角繼續問道“這樣了,還不招嗎?人人都說,是你親口傳出去的,不是一個兩個!難道,所有人都在栽贓陷害你不成?”
馨兒抓著裙擺,跪在何總管腳邊,有氣無力說道“姑,姑姑,您不也沒有明查,隻是在聽大家夥以訛傳訛。要不查查吧……對對,我突然想起來,耶伽法師的大徒弟釋力嘉一直頗為自負,跟我說過他師父若能做國師,他也能。馨兒想……他沒準是想取而代之的吧!因此,若是他想了此等計策,也未嘗不可……說句不該說的,這種事情,還是佛光寺的人知道內情的可能大呀姑姑……”
何總管聽了馨兒這番話,冷靜了下來。又直愣愣的盯著馨兒半天,才彎腰扶她起來。
麵上也帶了點愧色,語氣溫和了不少“唉,你可彆怨姑姑,這等事牽扯太大……”
倆人說著,於一旁坐塌處坐下,清理傷口去了。
趁這機會,我趕緊趨著往後退幾步,招呼一旁掩護我的冬休,極速的溜走了。
於此同時,我身體裡那個狡黠的小孩兒又往外探著腦袋,連環之計浮出~~
不過,按搞笑程度來說,不像計策,更像是一出惡作劇。
既然是端午祭,那便有粽子,有法會,有賽龍舟,有放生……今年,還加了“浴佛”一項,經打聽,算得上是打水仗了。
以名香泡水,先行灌洗佛像。而後由一隊演員出場,其餘有興趣者也可加入。用清水相互衝潑,其以示洗去黴運災病,這便是“浴佛”了。
離儀典還有兩日,所有的人都在為這節慶做著準備工作,不得不謂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目的。
而我一方麵和周貴妃打好了招呼,一方麵將一張字條偷偷塞入了大徒弟的釋力嘉房裡。
若他真的如馨兒所說,心存覬覦,那麼這天降的利器,他應該會用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