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乎勁兒過去了,我把自己蒙進被子,特彆是要把頭頂蓋好了,隻露出一雙眼睛。
晚膳沒碰,隻喝了一杯牛乳。玫姨看著我的樣子歎口氣。
姑姑帶著笑進來,熱乎乎的手捧著我的小臉:“嚇著了?”
我臉上還有沒乾的淚痕,她用指肚抹了,說道:“日日關著你,見不得幾個人,倒把膽子給養小了。從下個月初一,回書房上值吧。”
我糯糯“嗯”了一聲。
阿秋也進來了,也坐在床沿兒,隔著被子撫我:“妹妹不是一向最膽大麼,惡人遭了報實屬活該,不怕啊。”
我又“嗯”了一聲。
阿秋轉眸問道:“姑姑,購置凝膚膏的花費,應該不是庫銀,可是您自己填補上的?
姑姑道:“是啊。有人設下此局,破局也要有些代價。”
“嗬,真行。幾人串通支走了三百兩,反誣在您的頭上。”
姑姑笑歎:“所謂嫁禍,不就如此。”
阿秋仍然抱打不平的口氣:“您怎麼一早就知道那筆銀子是以凍瘡膏的由頭支走的?明明封賬那日,唐司賬才臨時造的冊啊。當時還騙我說發奉條子不小心夾在了彆處,方尋到的。”
姑姑說:“嗐,每年這個月份,就該支錢訂冬衣,置冬貨,查一查庫房哪一樣短了缺了,也就差不多知道了。”
阿秋撇嘴:“置辦冬貨這些本是庫房主管做的事,非強蓋在姑姑頭上,也不嫌生硬。”
姑姑嗤笑道:“從小物件上開始挖虧空試水,倒也符合常理。”
阿秋一吸鼻子:“今日她們脅迫引誘我汙蔑姑姑,真叫人有些後怕。”話說到末尾,開始帶了哭腔。
姑姑輕輕一拍她:“都過去了。”然後又看向我,教導道:“經此一事,你們兩姐妹應該明白,凡事要相信姑姑,不能對姑姑隱瞞。宮中人事,凶險詭譎,現在懂得團結的重要了嗎?”
我和阿秋齊齊點頭:“懂了。”
姑姑雙手並用,攬著我和阿秋的腦袋,一手擰著一人的後頸皮,直把我倆疼的哭了也沒丟手。
“真懂假懂啊?”
我倆吱哇亂叫:“真的懂,真的懂了。”
姑姑這才撒了手:“這就算作保證,姑姑記下了。”
“行了,今日我也乏了,都早些就寢。”姑姑揉了把我倆的脖子,再來回看了一眼我倆,便起身出去了。
九月初一,當我時隔三個月再度回到甘露殿上值的時候,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
銀燭!
大大小小的燭台上,形若珊瑚花樹的燭台上,所有的蠟燭由以前的黃燭換成了銀燭!
“啊,這?”
宮女小樹許久沒見我,拉著我不鬆手:“這是「內給事」特供給禦用的銀蠟燭,十足好用!比尚寢局一貫使的紅燭黃燭還足貴!彆的多少煙重氣腥,這個全然不同。點著了更亮堂,火苗兒還潤,味兒也清香了許多!”
我頭皮直發麻:“那這蠟油,是什麼油可得弄清楚呀……”
小樹挑著眉心:“那能是什麼油啊?牛油羊油,最貴的不過是鯨油。”
“是人油!”
背後一聲嚇了我一激靈。
皇上笑嗬嗬的走過來,看見我變了的顏色哈哈直笑:“瞧給這慫包嚇的!”
小樹附和:“對呀對呀,你現在怎麼戰戰兢兢的?”
我的手指抓了抓衣擺道:“聖人您彆開玩笑,沒準,還真是人油……”
他咧嘴壞笑:“朕沒開玩笑啊,你們哪個若是犯了錯,就捉你們熬蠟油。”
一邊的崔常侍逗趣道:“哎喲,那老奴可得多留神,萬不敢犯錯。我這一身膘,熬出的蠟油得比這幫丫頭們多上好些!”
“哈哈哈哈哈。”
甘露殿笑聲一片。
沒笑的人除了我,還有一個小宦官。被我揪出他神色烏沉的暗瞄了我一眼,兩隻眼睛像躲藏在隱蔽處的狼。我如芒刺在背,感覺到了危險的逼近。
“都在笑什麼呢?”
門口出現了一位豐腴的麗人。
原來是張采女。哦,人家現在是張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