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就寢前,阿娘把我叫到了她的寢殿。
我豎著耳朵,警覺十足。
但娘卻溫柔到令我意外。她拉著我的小手,把我拉到軟塌上坐下。殿裡燈火已經熄了,與她一樣溫柔的月光從窗外灑進來,剛好薄薄鋪在我們身上。
娘開口了:“孩子呀,聽你父親說,以前整年都難見你掉一回淚,可現在三天兩頭都要哭一場,看來這宮裡,著實太委屈你了。”
我忽閃著眼,不知道娘想說什麼。
娘和我對視一眼,接著說道:“因為南地的戰事和突發的瘟疫,聖人憂慮吐蕃會趁機騷動,於是就命凡都督安心戍守西川郡,回京複命的事可再延一延。就勢看來,沒準上半年他是不會入京了。不如——”
我的心莫名其妙就咚咚響了起來。
娘說到這個節骨眼摸了把我的頭:“不如,為娘送你回凉蘇縣吧?”
我瞬間酸了鼻子:“阿娘不要我了?”
她依舊溫柔:“你不是一直都想回去嗎?回去也好,老夫人就算有了小孫子,也還是疼惜你的。那小姨娘誕下了男丁,興許就扶正了,到時候她見了你,又多個女兒不是。”
我撇著小嘴:“不,剛和娘相認,我不回去。”
阿娘婉轉的笑容收住了,眼神也清冷起來:“不回去?!你每日裡百樣的不順心,千般的鬨,目的難道不是回家?就這麼說定了,明個兒一早,我就叫玫姨為你收拾東西,打點行裝。”
我哭了:“您真的不要我了嗎?我舍不得娘親。”
阿娘口氣篤定:“不留你在身邊了。”
我從軟塌滑下來跪在地上,抱著阿娘的腿哭出了聲,哽哽咽咽的說道:“再也不鬨了,再也不鬨了,彆趕我走。今天隻是吃娘親的醋了,覺得您沒有想象中那麼愛我。”
我的心裡一陣絞痛,現在這些話不是再度證明了,她沒有那麼愛我麼?可是腦海中一跳,想起一事來,遂揚起淚眼問道:“阿娘是不是在唬我?李玉菟怎好不在宮裡呢?”
可阿娘嗤笑道:“曾經就寄養在凡家,今後接著寄養,有何不可?”
我搖著頭:“不好不好,菟兒好不容易有了娘,娘彆不要我!我還沒來得及好好孝敬娘呢!”
然後我就哭到稀裡嘩啦,上氣不接下氣。
叫我哭了會兒,她才拿帕子給我擦眼淚,開口道:“你可知你今日當街取鬨,意味著什麼?再這樣下去,彆人會說,皇後連自己的女兒都教養不好,如何總領後宮呢。聖人也會對娘看低一眼,這事你參考淑妃和璿公主就該明白。你出了延嘉殿的門,就代表了中宮的顏麵,娘在這宮裡恪儘職守,如履薄冰了幾十年,唯獨叛逆過一回,生了你這小崽子。不想前度到底是因為你,搞的聲名有損,還險些丟命。但你不記教訓,但凡對你放鬆一丁點,馬上就預備著捅禍簍子。娘苦心孤詣的把你帶在身邊何嘗容易,如今外婆和舅舅也來了,總算一家團聚,可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呐。”
我把頭伏在娘的膝枕上:“菟兒知錯了,明白了。隻是因為太在乎娘了,所以亂了分寸,以後出了門,一定保持警醒,不給娘添禍。”
給我擦鼻涕的帕子眼看用了兩三條,娘笑道:“敢情以前省下的金豆兒,都存著到娘這兒撒呢!”
我也破涕為笑,雖說眼裡還噙著星星~
娘扶我起來摟住我:“我就對秋兒好那麼一會兒,你至於嗎?”
我嘟嘴:“是娘說那一句‘我的大姑娘’氣菟兒,要不然也不至如此。”
娘刮我的鼻子:“淨賴彆人!你可知當時你衝進來的表情,都要吃人了!”
“唔……我沒注意。”
“前些天自個還說著,把姐姐接回來吧,能和姐姐好好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