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環境相襯的是元氏乾涸的一嗓:“公主,要不然叫奴婢到您府上去喂馬吧!”
我徑直走了,沒有再理會她。
公主府是從前的秦風苑改建修繕的。
矮床、矮榻、矮幾。時光溶溶,仿佛在往回流。
老話說,離地近,接地氣。嬤嬤們說,我該多沾點地氣。
住在這,不僅有地氣,還有“兵氣”。南衙的什麼武衛,千牛衛,金吾衛全在附近。每至三班交接之時,噔噔作響的跑步聲,整齊劃一的號子聲,從東南西三麵環抱而來。聲音一起,便知道什麼時辰了。
臘月二十九的清早,外頭的兵衛剛交了一班,而府裡的人正樂淘淘的張貼春聯。
我素愛煙火氣,便動手和大夥兒一塊張羅。
公主府不算太大,隻是五進的院落。貼著貼著,就一路貼到了西側門。門大開著,兩個小宦官在清掃外頭的窄巷,一仆婦正抹著門板上的浮塵。
我笑嘻嘻的拿著大門神,伸手將它排到合適的位置上,用勺子挑了紋竹捧著的漿糊,仔細的黏好後欣賞著這份傑作,洋溢著小孩子般的喜悅。
紋竹見我高興,試著說道:“公主,明兒晚上守歲,按製駙馬爺要來的。”
我口氣輕巧:“他不在他的李府,到咱們這來乾嘛。”
“規矩是這樣,李家父母也要同來吃年夜飯的。除非您回宮去,陪著娘娘和聖人。嗐,普天下的女子,年三十能回母家的,也就您一個了。”
“嗬,你這意思是,不管怎麼著我都得再裝一天植物人是吧。”
“差不多是這樣。對了,還有一事,駙馬的侍妾,那個姓水的,估計元月份就要生產了。到時候孩子誕下來,也會送到咱們公主府養著的,因為您是主母。”
我拍了兩下手,跺了兩下腳哭笑不得,然後擰著紋竹的臉:“大過年的,你能不能彆說這些屁事來擾我的清靜!都滾他媽的!誰要養他的狗崽子啊!”
紋竹漲紅了臉:“公主公主,疼疼。這些事兒您可以無視,可都是禮儀規程啊!若不執行,奴婢們隻怕沒有好果子吃了。您要是醒著可以降下懿旨,可這對外還在稱病,奴婢們怎敢不按規矩辦事。”
我抱起膀子靠著牆思忖起來,隨後嘴角掛上一抹詭笑:“倒也不全是壞事。水司斯那個賤人挑唆的李成蘊羞辱過我,還跟我打過一架,而今天道好輪回嘛。”
紋竹壞笑兩聲,給我捏著胳膊道:“這就是嘛!您想想,若是個女娃還好,要是個男娃,那可是駙馬的長子了。等將來,您若是隻能生小公主,那駙馬的家業可都是這個孩子的了。所以,叫孩子跟您更親才妥呀。”
“喂喂喂,扯遠了啊!我還沒長大呢!淨談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
然而紋竹富有耐心的教我宅鬥:“您這話說的,時間過著快的呢!就算這兩年沒有生兒育女的打算,再過幾年呢?您可不能讓那些賤妾和庶子們搶了什麼先機去!到底公婆愛長孫,李家二老對孫輩的疼愛可不容小覷。所以奴婢瞧著,送孩子過來是好事,最好一落生就抱來!哼,連在那個賤妾懷裡睡個囫圇覺的時間都不能給!”
我點頭,口氣利落:“行!著人留點心,按你說的辦。”
我同意此事,倒不為彆的,隻是隱隱之中覺得,李成蘊一家腹有鱗甲,居心叵測。掌握著一個孩子,似乎能在將來某日多一樣保障。
正欲進門,轉個頭的功夫看見北邊巷口路過一匹高俊的青馬,像是誰的馬兒走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