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縫製了個布袋,但凡出門時候,就把尖尖雞背身上。
往前它是我的護身獸,現在我是它的大護法。
尖尖從來都是吃些花草甘果,這回煮了參湯燉了燕窩,就想著能讓它多喝兩口,補補虛勞症。
甜甜貓學會和笑笑玩了,閒暇時候叼著笑笑的後脖領子滿殿跑,這孩子就心瘋的咯咯笑。乳母一開始還嚇的不輕,後來也習慣了。
巧嬤嬤笑歎:這甘露殿要成動物園了。
我歪歪頭,就差水猴子了。
嬤嬤神色頓時一驚,啥?
水猴兒……
她吐了口氣:“我還當你說雪猴子呢。”
我起了疑:“嬤嬤怎麼對雪猴子這麼敏感,是知道了什麼嗎?”
她搖搖頭:“前左相一等不是說雪人複活是雪猴子攪的事麼,所以嬤嬤方才聽岔了。”
我咧嘴壞笑,扭到她身邊:“可嬤嬤方才的表情告訴我,你一定知道點什麼,快說說吧。”
她默然了片刻,然後拉著我的手臂坐下,小聲說道:“我估摸著啊,是有雪女出現了。”
“何謂雪女?”
“有女天賦異稟,或者後天偶得了一種神力,可以憑意識操控白雪。但也僅限於落地的白雪罷了,類似於仙家的障眼法,一般提不上什麼大用。”
我眨眨眼:“還有這樣的人!”
嬤嬤點頭:“有的,這世間的怪人可不少,隻不過都隱藏著而已,不動聲色的時候跟平常人沒什麼兩樣。”
我問:“那嬤嬤是不是猜到雪女是誰了?嗯——,叫我想想,雪人假扮天兆蠱惑民心,利益指向了晉王。那就是說,雪女是晉王身邊的人了。”
嬤嬤輕拍我的背:“這隻是嬤嬤瞎胡說的,當玩笑聽聽便罷。”
我說:“可若真要逮捕雪女也難,若按嬤嬤所說,她隻憑意識來操控,搜集證據可謂是捕風捉影了。”
嬤嬤歎:“若猜測屬實,隻求她不要再生事了。”
我篩著嬤嬤的眼神,壞兮兮的說:“這個雪女,嬤嬤認識。嬤嬤從來不是個多事之人,定也不會說沒有根據的話。”
她的神色突然一緊張,然後故作輕鬆道:“嗐,真的是猜測。誰叫我迷信呢,總是信些神啊鬼兒的。”
“嘿嘿,嬤嬤,你還想騙過我啊。我知道是誰了,孔香香對不?”
她的眼睛突然瞪大了,一團紅雲上了臉頰,然後長出了口氣說:“孩子,嬤嬤是一心想護著你,所以這才,沒兜住。不過!你給她一次機會吧,彆處置她!嬤嬤從小到大的姐妹就她一個了。”
說罷,她就要與我跪下。
我趕忙抱住她,鼻子一酸:“嬤嬤,你彆給我跪。阿娘都沒有奶過我,都是你奶的,你就是我半個娘。”
她揉了揉眼:“孩子,嬤嬤不是跟你講過老家遇雪人的事麼,可還有後半截兒沒跟你說呀。那個雪人長出了牙齒四處咬,後來被咬中的人大多都死了,活下來的隻有香香一個。也就從那個時候起,她就有了動動心念,能挪動白雪的本事。但這不是她告訴我的,是有一天我上她家尋她,在籬笆牆外偶然看見的。當時真是嚇著我了,嚇得我拔腿就跑,渾以為她也變成了妖怪,好長一段時間都繞著她走。”
“那後來呢?”
“後來她還是跟往常一樣來家裡找我玩,采了山果和野菜也照樣給我送來嘗嘗。觀察了一陣子,才覺得她沒多大變化,這事兒便就藏在心裡了,再也沒提過,主要是也不敢提。”
我靠近了她懷裡:“但現在她利用異能襄助晉王,嬤嬤為了護我,還是把埋在心底的老秘密說出來了。”
嬤嬤囊著鼻子:“哎,好在鬨了一場雪人並沒有起什麼軒然大波,若是朝臣們也被這假天兆給蠱惑得出了不利你的事,我惱也得惱死她!但現在事情既然過去了,就放她一馬好不好?”
我說:“隻要她見好就收、下不為例,看在嬤嬤的情分上這回就算了。我早前還覺得她童心貪玩,竟還入宮來參加堆雪人大賽,豈料是另有目的。”
“放心,嬤嬤這兩天往晉王府一趟,設法警告警告她。”
一天早上醒來,伸手摸了摸枕邊的尖尖,它涼了。
我坐起來,看看床邊給它做的好吃的,一動也沒動。
我攏攏頭發,覺得這一定還是在夢裡,都沒醒呢。
我下了床,出去進來走了一趟,再抱起它,可還是涼的。
隻一瞬間,我就濕了臉。
我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就是覺得全身生疼,要化成一灘苦水。
嬤嬤和冬休在旁邊怔住,然後她倆深一步淺一步的過來蹲下,試摸著抬手摸尖尖。
尖尖的眼閉的緊緊的,可嘴巴還半張,像極了睡半酣的模樣。但我很快就看不清了,全是模糊,一層又一層的白茫糊滿了我。
甜甜察覺了,它跑過來,舔了舔冷掉的尖尖。然後對我喵了一聲,突然一口叼住尖尖的後頸子,擺了下尾巴就如朔風般奔出去了。
她們趕緊去追,我依稀聽見她們喊它傻貓,“傻貓!傻貓!你要把它叼哪兒去!給尋塊兒地方埋了,小菟還能去看看它呀!”
我無力阻擋無力追趕,就是一直僵坐著,用自由落下的苦澀液體將自己包裹成繭。
我三天沒說話,也三天嚼不動東西。
到第四天的時候,我把從前收集的尖尖的羽毛悉數找出來,托匠人給我做一個與尖尖一模一樣的毛氈。
甜甜把尖尖叼走之後,到現在也沒回來。
我想,這個大靈貓一定在忙於處理尖尖的後事,一定在用它們靈獸的方式給它安排了一個最好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