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火鬼大哥的故事略慘,但用他的詭異聲調講出,隻覺得滋味異迥。
我低聲問:“何謂火棗子?”
他用一隻爪子般的手戳了戳自己的肺管子,“來曆我也說不上來。它在這兒呢,這東西就在咱的雙肺之間遊啊遊,在快要吐火的時候,他就往上走,在喉頭的位置。”
“這還能感受的出來啊。”
“當然了!一粒火種子要在你體內燒著燙著,你也得感受出來!”
“那它現在在哪兒窩著呢?”
鬼大哥擺擺手:“白天它都歇著,沒了光才有動靜。”說話他打了個長長的嗬欠,“我這剛被它折騰了一宿睡下,你們可就來了。”
我說:“不見光才有動靜啊,來,你們把洞裡的光堵上,叫我看看這火棗子是怎麼躥的。”
一眾嗤嗤的笑,然後用肉牆把照進洞口的光擋了個嚴嚴實實。
吹著了個火折子,瞄向鬼大哥裸露的胸口,“大哥,在哪兒呢?”
“彆著急彆著急,叫我感受感受。”
“嘿,動了,動了。”鬼大哥用指頭一指自己的左前胸,“看,看,是不是有個鼓包?”
薛莫皟伸著頭看過去,“咦,是有個豌豆樣的小東西在彈騰……”
“是麼,是麼,彆擋著我。”我推開他的光腦袋。
定睛一看,還真是,那個小鼓包在皮下扭動著,像黃土地裡的地鼠。
薛莫皟快聲說道:“大哥,這家夥為害你這麼久,我給它逮出來!”
話音兒沒落,他以迅雷之勢用手指捏住了那枚火棗子,“大哥,捏住了,給它割出來?”
鬼大哥呲牙咧嘴:“我這逮了幾十年了都沒逮住,你咋一下子就捏住了?”
“我也不知道啊!您忍著點疼!”
薛莫皟趕緊從蹀躞上取下小刀,就在他的胸口肉上一剜,血滴流在滿是黑泥兒的肉上先不說,直見那刀尖處,一枚亮著光、火種般的小東西露了個頭。
“快快快,誰隨身帶有瓶子。”
一侍衛說著我有,兩步邁上來伸來一個小瓷瓶。
薛莫皟屏氣凝神,牙齒一咬就把那小東西剜進了瓶子裡,再立馬用塞子封好!
謔————!
人群炸開了,真有你的啊薛莫皟!眾人紛紛歎氣。
鬼大哥睜著大眼,“這這這,真弄出來了?我的老天爺爺呀,當初我看過多少名醫郎中,又打又拍又用針引的用藥水逼的,可都不濟事啊,你這,哎喲……”
鬼大爺兩手作揖,朝我們來回的晃,“真是我的貴人呐,真是我的貴人呐。”
薛莫皟問:“大哥,現在體內還覺得灼熱嗎?”
他一摸自己的胸口,始才反應過來喜形於色,“哎嘿,好啦,不灼也不熱了!”
瞧他那興奮的樣,差不多想撒丫子狂奔一圈!
我問:“大哥,你這所謂的火棗子是怎麼沾身上的?”
他呼呼吼吼的,聲音興奮且夾雜著對往日的餘痛:“是我自願的……”
我們從山洞出來,望著眼前的雪海。又像是站在了夏季的乳酪酥山之上,鼻中總能嗅到一絲甜味。
感知到甜味,緊接著一驚,悄悄往外漱了一口喉中物,一坨淺紅砸進了雪中。我連忙用腳踩了。
薛莫皟驚而回頭:“你吐了什麼?”
我說,“氣候不服,喉頭乾癢。”
“可是留鼻血了?痰中怎麼有紅色。”
我輕鬆笑笑:“每日清早挖鼻子可是一件樂事,今兒挖的用力了些。”
“你啊~~”他伸出大手揉了揉我的白狐裘帽。
放眼看去,村裡的小童們已經成群結隊的扛著滑雪踏板上山了,他們朝我揮著手,“陛下、陛下,您來這麼早啊!”
我揮手回應:“是啊,快來教教咱們怎麼滑呀~~”
他們快跑著湧了過來,嘰嘰喳喳的小鬼頭們開始講解踏板的用法,有機靈的直接說:“您彆學了,就坐踏板車吧,叫大毛在前頭給您當把式!”
日頭升高了些,晨光普照,映的一片白雲流光溢彩,快鋪到了我們身上。
一隻黑白間色的黑頸鶴從水墨畫中脫身,似天地染就,一個猛子紮進了彩雲裡,刹那後吟一聲長鳴,攪動了七色雲光傲然衝出!
我仰頭望了望此刻良景,美好無限。
大毛搬來一塊大踏板車放在滑道的位置,“陛下,您坐上來,抓緊兩旁的扶手。”
“好嘞。”我躍躍然坐了上去,盤緊了雙腿,隻等下一刻如風自在。
薛莫皟嘻嘻哈哈著,“這板車這麼大,還能坐下一人呢,我在後頭為陛下護航。”說罷他也擠了上來,圍在我的身後,一雙手握上把手,用整個臂膀包緊了我。
大毛在前頭坐好,撐緊了粗實的滑雪杆,“那我發車了哦?”
“發車!發車!”
走嘍————!
大毛拿杆子一撐,所有人都歡呼了起來,身下的踏板車如同奔騰起的魔毯,令人又興奮又害怕的尖聲大叫!
眼前泛起兩排高高的雪浪,往左右濺去,冰晶亂花揚滿天,掉進了脖子裡猛然一涼。
凜冽雪風擦臉而過,熱烈胸膛歡呼而出的白氣剛剛飄出就飛向了耳後!
身後的堅實牢牢攔著我,著實是穩穩的後盾。
雪央中高速滑落,聲嘶力竭的釋放著淤塞在胸中的一切,我的尖聲歡呼如黑頸鶴般刺出迎頭澆來的雪霧,一切都溢於言表,一切又渾若不在。
擦耳之風緩了,踏板車漸停,而我的心臟依舊噗噗亂跳。
我在這一時突然無比想念李成蘊,他怎麼不在呢?我背後的人怎麼不是他呢?
我愣起了神……
薛莫皟撣了撣滿身的雪,把手伸向我——小迷糊,還愣著呢?沒玩夠嗎?
我長出了一口氣,亂撞的心跳開始平複,可又不忍將它平複。
李成蘊,等我到受降城,我就吃了你!
選了一個吉日,在村落祠堂辦了祭祖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