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史說道:“陛下,微臣突然想起一事。大前年天降紅雨,草原上的火蛭一日之間就死了不少。當時底下兵吏還撿回來不少的蟲屍呢,火光燼散,如蝌蚪模樣。”
我蹙眉:“我清楚記得天降紅雨那一回,天龍被屠了一般,宮中的花木如血沁過,逼的水中群魚都缺氧而死。”
薛莫皟噝口氣說道:“既然早年南地下紅露為焚燒了舙蟲所致,那麼天降紅雨沒準異曲同工呀!”
我點頭:“是,此言有理。那哥舒辰老道大量屠殺舙蟲,就是為了使這火蛭肆虐!”
“現下,如果能放出一批舙蟲回到漠南草原,沒準可力挽局麵。”薛莫皟鄭重說道。
會見完了相關官員,昨日派遣出去打探的小宦官回來了。
他啄木鳥似得篤篤點頭:“對對,確如冬侍中所說,一到月出,火蛭便成片結海。如火燒原野稍見誇張,但著實是燈海點點,要是不明所以者,還覺得挺好看呐~”
他這句好看惹怒了我,我說,來,你來看看朕的眉心好不好看!
宮女們趕緊對他擠眉弄眼,他怕索索的抬了抬眼皮,然後目露驚訝:“陛下、陛下,您流鼻血了……”
我低頭一抹,一手背的血。然後血珠子滴滴答答,砸落一地。
接下來的兩天,我鼻孔裡塞著帕子,喝著一壺接一壺的敗火茶。
一日裡少說流兩回鼻血。
我無可奈何的坐在椅上,仰頭望“梁”興歎。血熱,手腳心再不涼了。
睡覺時候巧嬤嬤摟著我,眼中有憫色可還是沒忍住笑了,“丫頭啊,往常夜裡摟著你跟個冰疙瘩似得,要暖半夜,這兩天成了個小碳爐了,哎喲,真熱乎。”
我說,“聽嬤嬤這口氣,我被火蛭附身是好事了?”
她撲哧一聲:“小可憐,到底多災多難的。可這一回,嬤嬤總預感不是個壞事,覺得你體質好了。知道玫姨為啥天天給你做紅衣裳嗎?欽天監說你屬陰土,命盤裡金水又多,寒濕一片。紅色是給你補火呐!這回莫名來個火蛭,說不定歪打正著了。”
我氣喘如牛:“拿火蛭害我的人查出來了嗎?可是薛莫皟?”
嬤嬤拍著我:“不是說了嘛,駙馬親自查了,他捉的那一枚還在瓶子裡。至於近身伺候的這些,一一嚴審了,但全部連院門都沒出過一步。這事啊,玄乎。”
我籲口氣,自歎命苦。
“彆多想了,走一步算一步,總能找著解決辦法。已傳命京中運舙蟲來了,待撒到了漠南草原興許就有成效,到時又是你這個皇帝的一大功勞。再說你這身子,把心放寬,哪裡嚴重了?”
“流鼻血流了三日了,還不算嚴重?”
“今兒就流了一回,在好轉了。趕緊把事辦完回京,名醫都在京中。
她安慰著我睡下。以為我睡著了,就自己悄悄起來坐到窗邊抹了一會子淚,又取出一座小觀音像拜了拜,禱告了一番。
大吉之日,更禮服,帶冠帽。
兵事演習就在今日。
所有人看著我眉間的紅點都誇耀好看,但他們的眼睛騙不過我,他們憐憫極了。
我整頓好了精神,“今日不提旁的,一心操練起來,定要在東突厥麵前展夠國威!”
“喏!”眾臣的呐喊聲震天響,士氣上來了!
以朕為尊,氣宇軒昂闊步朗朗的來在演習場,兩排山海排場足備,鼓聲大作,驚的數匹突厥馬兒嘶嘶長鳴。
阿史那世子,那個熊背狐麵,英俊邪魅的男子,亦昂首傲然,帶著他的一行屬下與朕等迎麵而會。
他率先一拱手:“小公主,一年多未見,你已是陛下了。千裡迢迢來此,不勝辛苦吧?快坐快坐。”
我沒有回禮於他,略抬手指了指主座:“世子先請,即是我朝書邀請函請世子前來,自然要儘地主之誼。”
“哈哈哈,那本王就不客氣了。”他邁步一躍,於右側主座坐下。
我一抿笑,還算識趣,於是便於左側坐定。而後兩廂的將軍重臣,在下首依次入座。
阿史那世子笑侃道:“陛下,早先前周所製的陌刀就已在戰事上立了大功,雖說我突厥未試過這陌刀的厲害,但自以為比著咱們的百萬鐵蹄還是差些。到底戰場上比的是孔武有力,反應敏捷,杵著那一杆子長刀笨笨的,怎有我突厥彎刀靈活厲害!”
我笑說:“早就聽說過東突厥彎刀配戰馬何樣威風,此種兵器配合著戰馬的衝擊之力,可將力道發揮至極致。”
他自鳴得意著:“著實如此,陛下果然有眼光!今時我等又聽說了這火炮,盛情難卻隻好過來看看,隻希望過一會兒這所謂的火炮能夠有些新意,能叫咱大開眼界一番。要是跟放煙火一般聽個響兒,那可是繡花枕頭不中用了。哈哈。”
我笑道:“稍後世子隻需靜靜觀賞,相信新製的火炮不會另世子失望。”
主事官上前請命:“陛下,各部已準備妥當,兵事演習可能開始?”
我端正說道,開始!
主事官高唱領命,一回身對著下首抽出了配劍!大聲道,戊申年十二月十八日受降城兵事演習——現在開始!
大鼓擂動,通通巨響,節奏緩慢莊嚴。
但見眼前長寬各二十丈的演習場從正門跨進來四排士兵,他們四人一組,將準備好的石板靶子安放在演習場最左,列為一排。
緊跟著,兩個被五花大綁的死囚被綁縛到兩個能活動的木製刑架上。
阿史那世子謔謔一笑:“哦喲,看來還真的有好戲了!”
接著,以李成蘊為首,指揮著軍器監的兵吏將四架蓋著大紅綢的火炮依次迎入演習場。
人群爆發的雷鳴之聲幾乎蓋住了鼓聲,餘光之中,東突厥一行人見到了這大家夥不約而同的坐直了身子,目瞪口呆的猜測著紅綢之下到底是何機關神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