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尖叫將我從睡夢中驚醒。
睜開眼天已半黑,那個進睡房來點燈的宮女手持燭台,哆哆嗦嗦的站在門口,口中結結巴巴,火,火!
嬤嬤們循聲而來,什麼火!什麼火!大驚小怪的嚇著陛下唯你是問!
那宮女指著我的身子,“火,奴婢方才看見一個小火點跳到陛下頭上了,一轉眼就不見了,不見了!”
我大驚坐起,滿頭滿臉摸摸,什麼也沒有。但反應過來隻覺眉心一片灼痛!
我捂著大喊,疼,疼啊——!
所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睡房點了個通明,一看我的額頭全部張大了嘴。我對鏡一瞧,額心正中多了個紅點!
眉心一點紅!
我驚而大叫——我不想變成哪吒呀!
“快宣太醫,宣太醫!”她們吵嚷著,我用指尖觸了觸那枚紅點,有淡淡的血跡沾到了指腹上。
太醫來後也束手無措,根本就不知其中病理。方才持燭的宮女說:“該是火蛭子,該是火蛭子鑽到陛下身上了。”
我本已有了些許猜測,現下再被人一強調,心中立馬波濤翻湧,淚珠齊下。
聞訊而來的李成蘊、大舅、甚至薛莫皟都衝了進來,“可覺得五內灼熱?”
我搖搖頭:“暫時還不。嗚嗚嗚,我是不是要變成吐火鬼了?”
薛莫皟趕緊搖著兩隻大手說:“不不不,不會!雪山遇見的師曠音大哥五內灼熱是真,夜不能眠是真,可口能吐火是假!那隻不過是他吸引人上山的把戲。他無奈躲進雪山納涼,又想引人過去為他醫病。我沒有戳穿他而已!”
我意外驚喜的問道:“真的?我真的不會變成吐火鬼?!可還是變成哪吒了!”
李成蘊仔細瞧著我剛剛上過藥的眉心,“這……恐怕火蛭就是從這兒鑽進去的!太醫,鑽進腦中可怎麼是好!”
一時間耳鳴轟轟,我猜想自已接下來非死即傻,遂萬千悲憂阻塞滿腔,蒙進了被中再不出來了。
耳聽李成蘊詰問薛莫皟:“聽說你會處置火蛭子,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薛莫皟爭辯著,後來一群就去外頭理論了。
這一夜不知是怎麼過去的。
轉天起來,我用指腹按壓著自己全身,都沒有摸出火蛭的身影。也不像師曠音那般能夠感知的到火蛭的存在。也許……是它初來乍到還不適應新環境,所以暫時蟄伏了?
鏡前梳妝,女醫陪侍在左右,我又看了眼眉心的紅點,不由得落下一行淚。
“現在覺得如何?”
我搖搖頭:“雖沒有旁的感覺,可這塊紅疤算是留下了。”
巧嬤嬤抹走我的淚滴,笑嘻嘻的安慰我說:“嬤嬤覺得這個紅點還挺好看的,水滴形的,又正在眉心,顯得我們皮膚更白淨了。”
我還是抖著臉頰撇了撇嘴。
“好啦,體內既然沒有不舒坦,就是萬幸。眉心這一點,就隻當是化了個妝點個花鈿是不是?說不定哪天就消掉了!你不是要會見主管漠南草原的官員嗎?他昨天下午就在外麵等待了半晌,後來聽說你病了就退下了,今兒一早又來了。你看,要見他嗎?”
我打了打精神,見。
這位長使與我前廳敘話。
他誠敬問道:“陛下,龍體可安好?”
我歎口氣,不欲說的詳細。隻道:“昨夜算是虛驚一場,長史隻管先說說漠南草原的情況吧。”
他拱手道:啟稟陛下,漠南草原現下雖不至成為荒漠那般嚴重,但已與戈壁相差無幾。土地養分流失嚴重,漸趨沙土化,雜石盤亙,牧草枯竭。至於起因,眾相關官員一致認為是火蛭泛濫所致。
我問:“就從來沒有想出過治理火蛭的對策嗎?”
長史答道:“陛下,此物遇霜凍冰雪不死,又於每年仲夏大肆繁殖。這些年來,微臣等人可謂是將能用的方子用儘了,可就是不見成效。偶然能捉到一隻來以利刃殺之,非旦無用,還能把它一切為二,變成了兩個去!”
我聽罷,傳來了薛莫皟,既然他能夠生逮一隻,沒準知道對付它們的辦法。
薛莫皟聽罷我與長史之言,靜默了片刻,而後默默說道:“長史都是研讀過周易的,為何沒想過五行相生相克之法呢。草原牧草為木,木來生火。因著木多,才致使大麵積寄居火蛭。但火又生土,又土多晦火。依在下拙見,待漠南草原完全沙漠化不見生機,這些火蛭便也無棲身之所了。屆時該會自動死亡殆儘。”
長史連連點頭:“此言有理!早前微臣查火蛭的源頭,記載在案的時長區區四十年,且留存下的舊檔案亦是隻言片語。苦於最早時候沒有及時遏製,才會演變成如今局麵!”
我搖頭道:“若是漠南草原變成沙漠,受降城一帶百裡也要跟著遭殃。光是等待恐怕不是上策,若到時火蛭非但不死反而遷徙了呢?”
薛莫皟口氣篤定的說不會的。
我挑眉:“為何你如此確定?難不成你知其究竟,把你知道的說說吧,就從如何捉住第一枚火蛭開始說起。”
薛莫皟長長的換了口氣,“昨夜我已與駙馬講過一些了,他沒有告訴陛下嗎?”
“無有,還未見到他人。”
薛莫皟說:“捉住一隻火蛭不難。它白日裡幾近休眠狀態,隻要眼疾手快就可,再者它怕骨刀。這漠南草原有個大峽穀是眾所周知的事,火蛭便是從地下而來。它們依賴這一塊水土,除非找到人體宿主。”
“火蛭與舙蟲一般,都是一種妖蟲,有千年之曆史。舙蟲十年一找血主,而火蛭則是百年。火蛭的上一任主人,便是早前居住在大峽穀的哥舒氏了。”
我驚而怒道:“又是哥舒氏!半邊人哥舒辰老道還在京中呢,看來是要把他綁來處理爛攤子啊!”
薛莫皟笑道:“真正的血主已死,哥舒家也都更名改姓,不剩幾個了。我方才為何篤定火蛭不會遷徙,是因為它們夜晚在露天之處活動,而白日裡都要躲回大峽穀的深洞裡去。那口洞穴也許隻有哥舒家的人知道大小,知道究竟了。自然,這些話都是聽家中阿翁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