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與百裡忘川青梅竹馬近二十載,而青木時川那小子僅與她相識短短幾載,這般情誼,如何相抗?
可明王當真對百裡忘川沒有半點心思,他便不好再說些什麼了。
而此時的諸葛明空腦海中,不知為何忽然憶起了些從前的往事,並且大多部分,都有百裡忘川。
有一回,他入山練功,碰上了扭傷了腳的百裡忘川,而那時的百裡忘川也是個孩子,掉進了那深溝中,餓了一整夜,快支撐不住了。
即便如此,百裡忘川卻還是緊緊抱著她的藥婁子,死活也不肯撒手,他沒辦法,隻能背著百裡忘川,一步一步走出了山。
此後,與百裡忘川一同入山采藥,便成了他必備的修行。
有一回,百裡忘川病了,在屋子裡躺了一天一夜,也不見有好轉。
醫者難自醫,諸葛明空便抱著那冊百裡忘川常看的醫術,獨自一人入山采藥,怎料認錯了藥,將珍貴的流螢草當成了尋常的藥草,被一頭熊追趕了好幾日,弄得渾身狼狽,才勉強逃出了山。
當諸葛明空將流螢草捧在百裡忘川跟前時,他看見百裡忘川的眼眶似乎紅了,他想,當時百裡忘川應當是被他感動了吧。
諸葛明空以為百裡忘川是個啞巴。無論他如何打趣她,逗弄她,她總是無動於衷,對他視若無睹。
直至那一日,他離開了天機門,百裡忘川第一回向他開了口…
向他開了口…
當年,百裡忘川說了什麼?
為何記憶到了這一處?畫麵便開始模糊了,他不論如何都想不起來,當年百裡忘川究竟說了什麼。
見諸葛明空臉色有些難看,焱炎火又開始焦急,他看了一眼門口,又詢問了一句,“明王大人,您當真要出去嗎?”
迎親隊伍便不遠了,那嗩呐吹的似乎就在耳畔,極為響亮,似僅有一門之隔,便會破門而入。
爭分奪秒,焱炎火隻感覺心口像燒起來了一般,焦急萬分。明王呐,您要搶親便趕快,不要將人認了妹妹才開始後悔,您要去搶親,一聲令下,我焱炎火當即便為你赴湯蹈火。
諸葛明空眉頭緊蹙,冷厲的眉宇之間沁出了些許汗水,滑過那深到發白的疤痕,透濕了嚴峻肅然的雙眸,目無焦距卻波瀾四起地湧動,滾落。
為什麼…想不起來,好像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
長街之中,儘是迎親的人,逛滿了整條街道,挨家挨戶地送喜包喜糖,見者有份。
巨大的花車橫在路中央,緩慢地前行著,路過每一家的門前,通往夏宮的道路,無比繁盛。
青木時川騎著白粽麒麟,好似一位自遠方歸來的王子一般,不,準確的說,他本身便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王子,不論權勢與財富,在星雲大陸都是數一數二的。他笑容如沐春風一般溫暖和熙,不論麵向著何人,他都能彬彬有禮地點一點頭,好似根本沒有脾氣一般,或許是世上難得一見的好脾氣。
凡是路過的街道,百姓們無不祝賀他與百裡忘川的婚典,今日整個懿城的主角,是百裡忘川與青木時川,而一側素日氣場強大的帝王,也稍微收斂了鋒芒,將發光的機會儘然留給了這對新人。
素日不論走到何處都是焦點的帝王,此時正在街盼的王座之內,並無多少百姓注意到這座奢華沉靜的轎攆,而是將矚目的視線,都看向了那巨大的花車。
安瀟湘與夏無歸坐在轎攆中,看著這一切。她靠著夏無歸魁梧高大的身軀,慢悠悠地吃著糕,“換座轎攆果真是明智的選擇,可彆搶了這對新人的風頭,不過這婚典也是累人,我跟了一半都累了,那青木時川也是好性子,待會接到百裡忘川還要再遊一回街,也不曉得他如何耐得住。”
夏無歸緩緩垂眸,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安瀟湘,她已然疲乏地快睡著了,隻靠嘴裡嚼著東西維持著精神。他伸出大掌,替她揉了揉纖細的肩,手法生疏,卻輕輕地揉著,“若他連這點都耐不住,便不要娶了。”
即便他的力道已然很輕,卻仍是掐痛了安瀟湘。她一言未發便蹙起了眉,他便當即又放輕了力道,直至她眉頭舒展。
安瀟湘睜開湛藍色眼眸,瞟了一眼窗簾外,“怎的喚了這般久,這諸葛明空不在府中?”
聞言,夏無歸亦緩緩轉過了頭,褐金色瞳孔之中掠過一抹暗色,帶著令人琢磨不透的光燦,直掃那明王府。
此時,迎親隊伍停在了明王府前,已喚了第三回,焱炎火才遲遲開了王府的大門,諸葛明空出現,目色有些怔然地走了出來,周身卻仍帶著那股子威儀。
青木時川彬彬有禮地上前,笑得溫文爾雅、人畜無害,口中的話語亦絲毫不失禮數,“明王,令妹的婚典缺兄長不可,兄長請。”
這句兄長出了口,便無人不讚歎青木時川的胸襟之大,按理說諸葛明空的輩分並不比青木時川大,屬於同輩人,身份也差不多尊貴,而他竟為了百裡忘川,親自來接諸葛明空,又喚了他一聲兄長。
諸葛明空不知在想什麼,竟猶豫了。
而這一刻,焱炎火亦十分緊張,緊張地額間竟落了幾滴汗珠。
明王大人,您要搶親便快啊,可彆應下了這小子奉承的兄長,入了他的套!若是如此,便再無轉圜的餘地了!
諸葛明空眉頭緊蹙,望向了青木時川身後的花車,以及滿街大紅色的綢緞,熱絡不絕的百姓。好似透過這些,便看到了百裡忘川今日的模樣。
她喜安靜,平日常常素衣著身、白衣絕塵,穿上婚服的她定是極美的,待誰都是不冷不熱,也並未對誰分外熱絡,這才是世間冷美人,若得到百裡忘川,不論何人都能大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