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後要私奔!
好好的家宴,便被星凜尊者攪和了,既然都無心再吃下這飯,接二連三的離開,隻剩他獨自一人站在這瞪眼,“吃你一個菜怎麼了?老子堂堂星凜尊者,連一個菜都動不得。”
即便如此抱怨著,他也隻敢口頭抱怨,自個悶聲兩句便離開了。
回到夏宮後,安瀟湘自然避免不得與夏無歸同床共枕,但夫妻二人還是溫存的,規規矩矩的半分越界都無,完全遵從她的意願。
由於最近的尷尬時期也過了,人,如今的相處狀態全然是老夫老妻,半分過矩的舉動都沒有。
安瀟湘近日常常失眠,剛一躺下,不論是細小的動靜或是不適的氣味,都能讓她驚醒,怕她被吵著失眠,夏墨也被強行趕走,搬去偏殿睡。
不僅如此,安瀟湘還經常做同一個夢。似乎有一個女人,一直在叫同一個名字,但霧太大太濃,風聲也呼啦呼啦的響,她看不清也聽不清。
安瀟湘再一次驚醒,額角已有了微微的虛汗,她輕喘著氣,不想驚醒身邊躺著的人,但這微乎其微的聲音還是將他驚醒。
幾乎是傾刻間,一股濃鬱而無法遮掩的龍涎香氣息貼近而來,直擊安瀟湘的門麵,讓她無可避免地嗅了一口,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見安瀟湘的臉傾刻間便被憋的漲紅了,夏無歸濃眉緊蹙,眉宇間毫不遮掩擔憂之色。他探出大掌,自然而然地攬住了安瀟湘的肩,緩聲道,“怎麼了?身子哪兒不舒服?”
安瀟湘慢慢適應了這個熟悉卻又令她不適的氣味,慢慢搖了搖頭,“沒事,隻是好像突然想吃血燕甘糕,午時你師尊來得不是時候,都沒吃上幾口。”
安瀟湘近日食欲不振,又失眠多夢,忽然主動找夏無歸討食,自然是讓他激動的,當即便喚醒了整個廚房的廚子,做一桌子血燕甘糕端上來。
安瀟湘近日總是自相矛盾,一邊是道德,一邊是情理,還有千絲萬縷的人情債,與夏無歸躺在一張榻上的每一日,她都是煎熬的。
她既不想欺騙夏無歸,也不想瞞著夏無歸,且她如今的狀態,實在不能再做一個合格的妻子了。
安瀟湘食不知味地吃了兩口剛出爐的血燕,便又慢慢擱下了筷子。她目色空洞,卻能看出正在走神。
夏無歸皺著眉頭,看著安瀟湘剛放下的筷子,順著她的手,又握起起了筷子,將她放在吃了半口的血燕帶起,順勢放入他的口中。
味道一如往日,是她喜歡的口味,但她如今卻怎麼也咽不下了。
二人就這麼倚著,靜靜地坐了一會兒。良久,安瀟湘忽然開口,“夏無歸,這麼多年,難道你從未怪我拖累你嗎?”
她的出現,拖累了夏無歸的名聲,拖累了整個夏國的名聲,甚至拖累了星凜大陸的名聲。
確切來說,沒有安瀟湘便沒有這麼多百姓流離失所,妻離子散,也沒有這麼多人對他恨之入骨,對夏無歸的包庇隱瞞耿耿於懷,卻迫於威壓不敢直麵。
若是她自己撐這麼多年早已累了,可夏無歸撐了這麼多年,究竟是如何過下來的,也沒有另取新歡,究竟是真的愛她,還是……
自然是愛她的吧?若不是愛她,他又能圖她什麼,她又有什麼便宜能給他占?
夏無歸沒有說彆的,隻是又攬緊了些她的肩頭,“大半夜的,儘想些亂七八糟的,還不快睡?”
頓了頓,他又道,“孤拋棄整個夏國,也不會拋棄孤的王後。”
夏無歸的聲音沉甸甸地落在安瀟湘的心頭,分明是一如既往的霸凜且極具威懾力,卻帶著一種對安瀟湘獨有的溫柔與溫存。
徹夜輾轉了許久,總算是勉強入夢了。
而她背對著的帝王,卻始終未曾合眼。他緩緩流轉褐眸,靜靜凝視著那晨光映入眼簾的窗紗,隨風微漾。
安瀟湘僅是小憩了一會兒,便醒來了,身側的榻早已涼了,也不知夏無歸是何時離開的。她倒也如往常一般並未過問,照例起身鍛煉晨跑。
宮人為安瀟湘規劃了路線,將所有人支開,隻為讓安瀟湘好好的跑步。即便眼瞎了,腳還是好的不是?
說是跑,實則隻是慢慢的走,不一會兒便累得原地坐下,微喘著氣。
一見安瀟湘腳步停下,宮人便趕忙端上水,“王後,用一些,歇會兒。”
安瀟湘渴望身強體壯,擁有一副康健是身軀,已不是一日兩日了,卻越發的柔弱力不從心。她慢慢擺了擺手,讓人彆來打攪她,原地修整了許久。
安瀟湘這會兒在宮中已不戴霜紗了,並非她膽大,而是她已沒有遮掩的欲望了。
遠遠的,一道帶著稚氣、甜甜的聲音傳來,“母後!”
她生存下來的勇氣與毅力,或許都是來自於她的寶貝女兒。
安瀟湘眼前一片黑暗,卻揚起了笑容,展開了雙臂,擁住了迎麵而來的一陣風,與溫暖柔軟的小人兒。
而夏墨的下一句話,則讓安瀟湘驟然轉變了臉色,“母後,凜哥哥也來了。”
安瀟湘拉過了夏墨的小手,語氣不太友好,“墨兒,早晨私塾先生讓你背書,你背了嗎?”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夏墨二話不說背了一首白頭吟,還一幅沾沾自喜、得意洋洋的模樣,險些讓安瀟湘閃了舌頭。
安瀟湘險些一下子沒受住背過氣去,怒意不掩卻又心知身前有個星凜尊者,沒敢在他麵前發作,先老老實實地行了個禮,才吩咐身邊沉默許久了的橙子,“去將墨兒的私塾先生找來,我有話問他!”
橙子有些欲言又止,似有難言之隱,“公主的私塾”
“我便是墨兒的私塾,徒媳婦你尋我何事?”星凜尊者那聲音帶著平易近人,卻又有些難以覺察的試探與威懾壓迫。
似乎是刻意在夏墨麵前,壓抑他黑暗的一麵,而他的另一麵,是深不可測的危險。
安瀟湘霍然便想起,第一次見星凜尊者時,他便是踢掉了原本夏墨的私塾先生,擔任了她的新私塾,在庭院外瞧著他,一本正經地教書,如今想來,才發覺他的早有預謀。
安瀟湘心裡莫名生了一股火氣,卻又無從開口。不論如何,夏墨就是她的底線,她連自己都可以摒棄,唯獨不能不在乎這個孩子,這是她唯一的孩子,是她的唯一。
原本星凜作為星凜大陸的一代尊者,成為夏墨的私塾是好事,但他的所作所為,顯然超出了尋常的師徒情誼,這才讓安瀟湘不可容忍,但是眼前這個人不論如何都是人不齊的一位大人物。
安瀟湘咬碎了牙吞進肚子裡,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一言未發地牽過夏墨的手,便朝反方向走去。
夏墨滿麵茫然,“母後,是墨兒背的不好嗎?”
安瀟湘搖頭,言語已複了往常的溫和,“不是,隻是你姑姑許久沒見你,想墨兒了。”
“姑姑?”
“是,記得愛喝母後做的快樂水的姑姑嗎?”
想起安瀟湘初始版快樂水的夏墨,當即便咽了口口水,也想起了她所說之人。
那酸到不能再酸的快樂水,喝了一點也不快樂,也僅有那位姑姑喜歡喝了。
看著安瀟湘與夏墨在一眾宮人的簇擁之中離開,星凜尊者慢慢挑了挑眉頭,轉身離開。
眾人麵麵相覷,雖說星凜尊者一句話都沒說,卻能瞧出他隱約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