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一握刀,便有人想要上前幫忙,怎料她同以往的喘氣兒不同,而是輕輕鬆鬆的提了起來,令人大吃一驚,大跌眼鏡。
並且她握刀的速度與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利索,讓人絲毫不覺得她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且雙目失明。
這下手快很準的模樣真的是眼瞎了的人嗎?
宮人們麵麵相覷,卻絲毫不敢違抗她的意思,紛紛垂首。
橙子瞧不見眼前的情景,聽這刀砸在菜板上咚咚咚的聲響,有一些懷疑。
灶房中的人用刀素來是小心翼翼,哪有人敢這般大膽,咚咚咚的砸菜板?
於是橙子在眾人的疑惑之中,身先士卒地一般說出了第一句話,“王後,您在用刀嗎?慢些,小心切到手,您現在還盲著呢。”
聽到此處,瀟湘終於明白周圍人怪異的臉色從何而來了,她當即頓了頓手中的刀,臉上的笑意柔和,“哦,是我大意了。”
說著,瀟湘的手霍然一偏,將手割了個小口子,痛呼一聲,“呀,切到了。”
“王後!”
一眾工人當即便圍了起來,將瀟湘簇擁一團,手忙腳亂地為她包紮起傷口,“奴婢該死,竟讓王後動這些無眼之物。”
說著,眾人便紛紛跪了下來。
看著手中赤紅的鮮血一滴滴落下、暈開,瀟湘柔和的目色之中掠過一絲彆樣的光,她又迅速躲開了視線,合了合眼睛,將思緒定了下來。她邁著小步子,拖拽著華袍,慢聲道,“無事。”
橙子熟門熟路的自袖口中拿出傷藥,雙手遞上,“一會兒還要與皇一同遊街,若是被皇發現您受了傷就完了。”
“謝謝,”瀟湘接過傷藥,禮貌地道了聲謝,又回頭吩咐了一句,“將我方才剁開的……煮了吧。”
瀟湘從未觸及過廚房,更念不出那南瓜的名諱。
宮人麵麵相覷,看了一眼被切成片兒的南瓜,卻也隻能應了一聲是。
見灶房的事兒處理完了,橙子才開始稟報瀟湘今日的行程,“午膳前便要去遊街,遊了街便要去商會拜訪,去茶坊走訪,福樓麵見,查探一番各鋪麵產業……”
“公主此時應當還在私塾,有老師爺在側,遊街怕是去不了,皇與老師爺素來不喜公主招搖過市,年來從未讓公主出過夏宮的門,”橙子說著,又想起來另一回事,“劉言與墨白還在外頭候著,等著與您一同去商會,帶了五百人,準備將那塊地包圍,這一回絕對不會出事。”
想起觸及商會的這些時日,接近每一回去商會,都會遇上刺客,橙子也說不出原因,隻能將所有人都帶上,先發製人,包圍商會。
不僅有五百明衛,還有皇備的五百暗衛,數千雙眼睛盯著商會,她就不信還能再出什麼幺蛾子。
瀟湘應了一聲,又問了一句,“公主在星凜尊者身側?”
“是,星凜尊者最是疼愛公主,與公主寸步不離。”
話至此處,瀟湘的臉色微沉,卻也是一言未發地點了點頭。
剛走至門前,便瞧見不遠處麵色焦急的墨白與劉言,一見瀟湘來到,當即便湧了上來,“黑衣大人,大事不好了!”
橙子皺眉,“彆急,慢慢說。”
墨白手中握著一隻機關鳥,他一邊拆卸機關鳥,一邊朝橙子問道,“公主此時在瀟湘宮中嗎?她會一同去遊街嗎?”
聽到提及夏墨,瀟湘當即望了過去,“公主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今日收到的帖子,說若今日遊街,刺客便會來刺殺公主!”
劉言焦急的言語,終於引起了瀟湘與橙子的重視,卻還是有些不信,“千萬雙眼睛都盯著呢,誰有那麼的膽子敢刺殺公主?”
“是商會會長與第一公子的帖子,許是王後拖他拖的太久了,他急眼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墨白看了安瀟湘一眼,默默地道,“況且這種事兒他也不是沒做過。”
的確不是沒做過,商會一大圈兒人,千百雙眼睛盯著呢,眾目睽睽之下刺殺安瀟湘他都做得出來,並且不止一回,刺殺夏墨又算得了什麼呢?
但是早不來,晚不來,偏要在遊街這麼重要的時刻,要她立刻來,顯然是不想讓她去遊街。
但是,不論是安瀟湘或是瀟湘,她們的底線都是一樣的——夏墨永遠是她們心中的寶貝。
最不可容忍的,就是有人動搖自己的底線。
瀟湘並未麵露怒色,而是露出了很久以前那熟悉的溫柔笑意,人畜無害的目光與弧度,隱約讓人覺得有幾分危險。她慢聲道,“好,既然他不讓我去,那我便不去。”
說罷,她轉了一個方向,慢慢遠去,“都彆跟來。”
暗處,淼沝水越過一層一層濃密的樹影,追隨瀟湘的背影,越過高塔,上了摘星樓,卻見她正在眺望著遠方。
淼沝水麵若冰霜的偏頭,看著瀟湘調望的方向,正是望月樓。
從摘星樓,正好能望到望月樓的頂層,而從望月樓,也正好能望見摘星樓的頂層,遠處那耀眼奪目的赤色飄搖,似乎在提醒著她,那個危險的男人,時刻會威脅她女兒的安危。
瀟湘微微轉身,正在淼沝水以為,瀟湘終於要離開的時候,卻見瀟湘徑直望向了她,聲色溫和而從容,“出來吧。”
見瀟湘竟發現了自己,淼沝水顯得有些驚訝,卻還是走了出來,“你是如何發現我的?”
為了防止任何人在用千裡香發現她,她將千裡香裹上了一層蠟,味道也散發不出去,所以,近日暗中跟隨安瀟湘也從未被發現過。
“這很重要嗎?”瀟湘溫和一笑,“重要的是,你當真還會縱容他胡作非為嗎?”
此處的“他”是何人,顯而易見,但淼沝水仍舊是麵不改色,“王後,屬下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瀟湘笑意不減,慢慢扯下了霜紗,步步逼近了她。那走路的姿勢絲毫不像是一個盲人該有的模樣,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
那笑意之中所遮掩不住的寒芒,更讓人毛骨悚然,“好歹情深意重一場,我還不想對他痛下殺手,若他執意要動我的女兒,我自當要讓他陪葬。”
這種眼神,是安瀟湘從未有過的。
淼沝水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既然知情深意重,您自然要回到公子身邊,常伴左右才是。”
聞言,瀟湘嗤笑一聲。她慢慢伸手摸了摸淼沝水的臉,“真是一副好臉蛋,不過我更喜歡她被打腫的模樣。”
淼沝水瞳孔微縮,似想起了什麼一般,退後兩步。她沒有開口,但驚愕的目光卻如何也遮擋不住。
見她似乎已經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是誰,瀟湘才收斂起那危險的笑容,隱藏了黑暗的一麵,卻更讓人覺得膽寒,“無妨,既然他想見我,便讓他見個夠,我會讓他永永遠遠,都記得這個軟香懷玉的女子,是多麼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