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鶴青沒有提及回京,隻是問想孫元景。
“孫道長知道雙姒姑娘眼下在何處嗎”
孫元景一頓,他不光知道,他剛從雙姒算命的地方回來。
隻是雙姒姑娘在何處,鐘少卿不問旁人,專程來問他,是看出了什麼嗎
孫元景臉色有些尷尬,但還是誠實地告知了雙姒的位置。
他說完,想問一下少卿有何事尋雙姒姑娘,話沒出口,這位少卿就轉身離去了。
縣城集市東口。
午間下起了雪,哪怕是集市,行人也稀少了些。
雙姒坐在算命攤前,裹了兩層大衣,還覺得寒氣直往衣襟裡鑽。
她止不住地咳嗽了幾聲,旁邊賣雞鴨的大娘便道。
“這麼冷的天,身子不好還出門算卦姑娘這般得不償失。”
這樣勸慰的話,雙姒方才已聽那位孫道長說過了,不過孫道長還送了她幾道暖符,雙姒這會拿出來貼在前胸後背各一張,登時暖了許多,咳嗽也緩解了下來。
好一陣都沒有人來尋她算命了,若是過會天色晚了還沒人,她也隻能回去了。
但此時,來了一人,站在了她的卦攤前。
雙姒抬頭看去,愣了一愣。
鐘鶴青將雙姒請進了旁邊的茶館裡,讓小二奉上熱茶,說明了來意。
他想讓雙姒幫他算一卦,為自己,也為九姬。
雙姒聞言沒有太過於驚訝。
她雙手抱著茶盅暖了暖,她說她其實早就替他和九姬,大約地算過一遍了。
彼時的卦象上,兩人的命線反複糾纏,但最後都沒入到了白霧之中。
“後麵的,我也看不到了。”
鐘鶴青聽聞命線的糾纏,便頓了頓。
他問雙姒,“那還能再算一遍嗎”
“這自是可以,若是九姬也在,可能看得更多一點。”
但鐘鶴青並不準備讓九姬知道。
雙姒了然。
她自葫蘆下麵解出三枚
銅錢,銅錢在她手下驟然幻化出無數幻影,每一種變幻,都仿佛一種人生的際遇與可能。
須臾之間,三枚銅錢拋下又落定,落在了雙姒麵前。
命數已定。
她緩緩閉起眼睛,以靈台之中的冥眼看了過去。
鐘鶴青自然無法看到,雙姒都卜到了什麼。
可下一息,他卻見雙姒額頭滲出了細汗,汗珠啪嗒滴落的瞬間,雙姒睜開了眼睛。
她什麼也沒說,隻是皺眉向鐘鶴青看去。
鐘鶴青見狀,眸色落下,心中已明了三分。
山之阿。
九姬把那虎精“王道長”的事情說了。
她說到鐘鶴青算到了作惡之人就在附近冷眼旁觀,然後設下陷阱,孤身以自己為餌,這才引得那人上鉤,一眾長老都倒吸氣。
易長老更是道,“少卿料事如神咱們是都知道的,但這般,也太以身犯險了。”
他長歎一聲,“不過話又說回來,若非是少卿放出自己作為誘餌,那作惡的虎精還不知道隱遁去了何處,此人不露麵,我們在明他在暗,之後還不知要有多少麻煩”
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這一下讓山之阿看到了暗中之人的麵目,不可謂不重要。
洪長老也道,“少卿這一招雖險,卻替山之阿解了後顧之憂啊”
九姬怎麼不知他這一招出奇製勝,可想到彼時的驚險,她汗毛都又豎了豎。
她對那人的行徑,隻有三個字評價。
“他有病。”
眾長老“”
九姬不想再說這個了,她倒是想到了“一不留神”弄死那虎精的事。
她說自己彼時被另外的力量裹挾,一時沒收住手,弄死了那虎精。
“是有人想殺人滅口,還是另有目的”
九姬更傾向於是有人想要殺人滅口,但嫦熙卻道不一定。
“三太子殿下說他覺得此人和虎族的丞相琥尊,相貌有幾分相似。我倒是聽說,琥尊有個一母同胞的弟弟,會不會是此人”
易長老也曉得這情況,“如果真是琥尊之弟,那恐怕山之阿要同威臨城結仇了。”
但洪長老卻不這麼想。
“結仇又如何他們虎族的人在山之阿連番犯事,這儼然欺負到了我們頭上,難道還怕結仇”
九姬也是這般想。
“事已至此,虎族就算真有心針對山之阿,妖廷也已經知曉了。我倒是想看看,他們要怎麼跟鹿君交代。”
先看看虎族怎麼解釋,再商議山之阿後續的作為。
不過嫦熙還是提醒九姬。
“我暗中查過,那滸宗約莫就是受了虎族的意思,想要爭奪山之阿城主之位,如今又有了這番事,主君千萬小心,莫要丟失了妖君賜下的兩件法寶,那可是妖主的象征。”
青珠之鏈和城主印璽。
妖界是以妖力為
尊,得者得妖主寶座。
九姬曉得,“我一直戴在身上,放心吧。”
說完此事,九姬又提起了眠水湖底靈氣湧出的事。
這可是大喜,莫說那三縣的妖彈冠相慶,連山之阿都感受到了風裡的靈沁之氣。
九姬不由地交代嫦熙。
“丞相不若安排下人手去,把整個山之阿從前的靈脈,重新查上一遍,也許還有靈脈重啟也未可知。”
她笑起來。
“畢竟天下靈氣流轉不息,三百年河東,三百年河西,如今也該輪到我山之阿了”
眾人聞言都目露了喜色。
山之阿沉寂多年,是不是真的要熬出來了
九姬沒在妖宮宿下,返回到高坪縣的時候,見鐘鶴青仍在他的下榻院落裡。
她把步子放輕,悄悄溜進了房中,凡人的耳力完全聽不到她的貓步。
她直到溜到了他身後,剛要突然拍他一下,把他手中理著的書都嚇掉。
不想他正巧放下了書來,拿起了一隻小匣子。
他打開匣子,流光溢彩滿室。
他沒有發現她,隻是看向那塊他要送給她、卻又被她退回來的貝牌。
九姬當時正在跟他又或是跟自己較勁,所以才把貝牌還了回來。
不過眼下,他若是再給她,她必然收了的。
可他看著那塊刻了繁複花紋、卻不能起效的貝牌,仍舊放回了匣子裡,連同他諸多的書冊一道,放進了書箱裡。
九姬不由出了聲。
“你怎麼放起來了,不是給我的嗎”
她聲音突然出現在他耳後,男人一頓,轉身看到不知何時進來的人,正睜著眼睛等著他回答。
九姬正等他回應,不巧這時,廖寺丞忽的來尋他。
九姬隻能先放了他去。
“你先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她轉身跳坐上了他的書案,從他的書箱裡翻了翻,把那塊貝牌掏了出來。
貝牌拿在手上的瞬間,九姬妖力自掌心而起,那塊貝牌就像是乾皺的綢緞遇到了水,瞬間舒展開來。
貝牌貫通,九姬看到靈氣緩緩流動了過來。
她把這塊他給她親手刻的祈吉貝牌,掛在了腰間。
她翹著腳,坐在他的書案上,莫名就想到了眠水那日,她慌亂之後撲上去的親吻,和他彼時說得沒有完全準備好的回吻。
那會沒準備好,眼下呢
思緒一掠,他就從外麵撩了簾子走了回來。
回來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掛到了腰間的貝牌。
九姬勾了勾嘴角,突然問了他一句。
“你準備好了嗎”
鐘鶴青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九姬見他眸色了然,緩步上了前來,突然又後悔了。
壞了,她好像還沒準備好。
可她問都問了,怎麼還能又縮又慫
她不知要怎麼辦才好,乾脆心一橫,把眼睛閉了起來,翹著踢來踢去的腳也不動了。
鐘鶴青看到她小臉被房內的炭火一熏,紅彤彤的,櫻唇有些不自然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心下軟成一片,神色卻在她不見的地方,星月墜落一般暗了下來。
他輕輕吻上了她的唇,好似羽毛落在唇上。
九姬還以為他會攻城略地,沒想到溫柔如羽。
九姬額頭上的小汗毛都支棱了起來,她有點熱心跳有點快,好像數百隻狸奴在她心裡練爪子一般,撓來撓去的。
好在他及時停了下來。
九姬在心裡暗暗讚了他一聲,他可真是懂得把握時機呀。
隻是她還沒睜開眼睛,就聽見他開口輕聲道了一句。
“阿幺,我要回東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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