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搖頭,接著又看向窗外的雪景,接著他像是入定一般看了快五分鐘,然後自言自語地說“不,我的直覺告訴我,在雪裡躺一會兒後腦子裡會蹦出打破壁壘的投石機了。”
說完,陳冠軍馬上轉身朝樓下走去,牙不刷、臉不洗地,隻是順手把桌子上的外套拿了就出門了。
他住在這棟大樓的三樓,同時也是頂樓,從三樓一路下到一樓,他愣是沒看到一個人,這麼大一棟樓一個人也看不見就很奇怪了,就連掃地的也沒出現。
雖然很奇怪,但還是能有原因能解釋的,因為今天是冬天的第一場雪,所以大家都比平時晚了一會兒起床,也因為這棟樓是專門給研究核聚變的人員住的,所以住的人也少,甚至還可以隨意更換房間,至於掃地的清潔人員嘛,因為下雪,路上耽誤了一點時間。
好冷。剛一走出大門,一陣風就吹了過來,冷冽的風中還夾雜著雪花,一股腦地都刮在陳冠軍的臉上,這讓他一下就精神了不少。
陳冠軍在下樓時便把外套穿上了,但從皮膚上傳來的感覺來看,他還是穿少了。
要不要回去再穿一件?他回過頭,看向大樓內,今天的溫度降得有點大啊,有點超出他的想象了。
不過他還是把頭轉了回來,看向麵前的雪,足足有十厘米厚,而且現在雪還在下,若是按這樣的雪勢繼續下的話,到今晚可能就要沒膝蓋了。
雖然是這樣想,但陳冠軍緩緩往後退了幾步,接著一個前衝躍起,然後在空中扭轉身體,使自己麵朝上地落入雪中。
在空中飛的那段時間裡,他在想,雪這麼厚,應該不會疼吧。
先是背部著雪,一陣像是泡沫般的質感傳來,接著是泡沫被火燒,快速破裂的感覺,幾乎沒有人任何緩衝,陳冠軍就躺在地上了。
好痛,但也沒那麼痛,好在雪的下麵是草地。
好冷,但又沒那麼冷,應該是因為才躺下吧。
不過,雪比自己想象中要厚,左右看去都是白色的雪。
“呼。”他深吸一口氣,接著又吐出了,因為這是戶外,嘴裡呼出的白氣在出口的一瞬間就被風吹散了。
所以現在要乾什麼呢?他看著因視線受阻而變得狹窄的長方形天空,“這天空好像現在的可控核聚變技術啊,一片灰暗。”下雪的雲層把天上的太陽擋住了,整片天空都灰沉沉的。
對了,我是來想可控核聚變是怎麼突破的。
於是陳冠軍開始想,一直想,想了十分鐘,還是沒想出來,而且在這十分鐘裡,他的臉上已經覆蓋上一層薄薄的雪了。
“看來不會這麼簡單就能想出來啊?”陳冠軍苦笑地說。
走吧,回去了,順便洗個熱水澡好了。
可正當他要起來時,他發現他起不來了,腿和手都凍僵了,動不了了,這種感覺就像是馬桶蹲久了,站不起來了,要緩一緩才能站起來。
“那就再躺一會吧。”
陳冠軍接著躺,要是他想起來的話扯開嗓子喊一聲,大樓裡就會有人出來“救”他了,但他不想,因為這是一件很羞恥的事,就像你不會讓人來廁所拉你起來一樣。
動起來吧我的腿。陳冠軍不再想可控核聚變這種遙遠的事了,現在想的是趕緊讓眼前的身體動起來。
可……身體卻一點也不停使喚,一點都動不了,反倒是越來越僵了,像是一個黑洞馬桶,一旦有人坐上這黑洞馬桶,把屁股塞進了馬桶中的黑洞視界,也就是屁股完全覆蓋了馬桶,屁股和馬桶之間就會形成一個沒有光且光也逃不出去的“黑暗”,這片黑暗的區域就黑洞馬桶的黑洞視界。
屁股在馬桶裡越陷越深,無法拔出,而坐在馬桶上的人也會越坐腿越僵,越來越沒有能力能逃脫了。
“救命。”陳冠軍意識到現在的情況十分不妙,已經顧不上羞恥了,哪怕被人笑,被人看到這副動彈不得的醜態也無所謂了,他喊出救命二字。
他腦子裡想喊的救命,可發出來的卻是一陣低沉的嗚咽。
“嗚嗚(救命)。”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於是又喊了一遍,可耳邊傳來的還是一陣嗚咽,聲音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陳冠軍馬上開始自檢,一秒後,他發現了問題所在,原來是嘴巴沒張開,於是他又喊了一次救命。
嘴巴還是沒張開,可自己的大腦已經給它發出了指令讓它張開了。
為什麼?
陳冠軍紮了眨眼,他突然發現他全身上下隻有眼睛能動了,臉上的肌肉也被凍僵了,彆說張嘴了,動一下嘴角都不行。
雪一直在下,陳冠軍身上的雪越來越厚了,隻有眨動的眼睛像是兩台掃雪車在清掃著眼前的雪,鼻子則像鼓風機,把雪不斷地吹走。
雪逐漸淹沒了他,而他也被低溫的雪在不停地交換著熱量,體溫開始不再保持恒定,逐步下降起來。
我要死了嗎?
我還有很多事沒乾,還有可控核聚變沒有突破……
想到這裡,陳冠軍徹底失去意識,眼睛牌掃雪車停止工作了,隻剩下鼻子牌鼓風機還在運作,不過看它的功率時高時低,看來也快不動了吧……
……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很久,或許很短。
一個拿著掃帚的大爺路過,然後開始掃雪,掃著掃著,他看到白茫茫的雪中有一個黑點,這黑點雖小,但甚是眨眼。
作為一個有強迫症的大爺來說,這一個小黑點像車輪一般大,他看不下去了,徑直地踩過還沒掃的雪,走到黑點旁邊,接著舉起掃帚一掃。
本以為會消失的黑點卻變大了。
什麼?居然還有這種事?大爺又是一掃帚。
一張黑臉出來了。
“鬼啊!”大爺被雪地裡的臉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什麼鬼啊?大早上的你鬼叫什麼?”離大爺的不遠處還有一位大爺,他的手上也拿著一個掃帚。
“雪地了有鬼!”大爺指著麵前的雪地說。
“我才不信這裡有鬼,真有鬼的話就讓今年的世界杯中國隊奪冠吧哈哈哈。”大爺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大爺笑著,不過笑了幾秒後他發現不對勁了,那個說碰鬼的大爺一點都沒笑,要知道他可是鐵杆球迷啊,以前聽到這種足球笑話都能笑一天的,今天怎麼不笑了。
“你彆嚇我啊。”大爺朝還坐在地上的大爺走去,當然了,手中還拿著掃帚。
大爺一邊走,一邊說“不過今年的世界杯國足連參賽資格都沒有啊……哈哈。”大爺本想再調侃一次國足,可越說到後麵,節奏和語氣就越不對,最後還自己尬笑兩聲,搞笑的效果完全消失。
大爺終於走到坐在地上的大爺旁邊,小心翼翼地朝其前麵的雪地看去。
黑,果然雪中有個黑臉。大爺雖然心裡做了準備,但在看到黑臉的一瞬間還是害怕,想要馬上把視線轉移,然後趁腿還沒軟前趕緊跑。
不過,這黑臉有點熟悉啊……這不就是302的陳冠軍嗎?
“喂喂喂,彆坐在地上了,他不是鬼,是人。”大爺扒拉開陳冠軍身上的雪,然後抱住上半身想要把陳冠軍抬起來,可他力氣不夠大,於是轉頭向還坐在地上的大爺說,“趕緊起來,幫我把他抱出去,不然人要冷死了。”
“好,來了來了。”坐在地上的大爺站了起來。
接著陳冠軍就被送去醫院了,好在送醫及時,身體並沒有出現大礙,隻不過會昏迷一段時間。
在住院的第二天晚上,陳冠軍突然醒來了,他是悄悄醒來的,沒有驚動任何人,他先是左右看了一圈,接著直接抓起掛在床頭的病曆本和筆,在病例本上奮筆疾書起來。
明亮的月光照在病例本上,筆在病例本上劃來劃去,劃了大概有十分鐘,陳冠軍把病曆本一合,筆一扔,又昏過去了。
到了早上,當第一縷陽光照進窗戶時,陳冠軍醒了,他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翻開病床旁的病曆本,他打開第一頁,接著第二頁,第三頁……
在翻到最後一頁時,他合上了病曆本,接著哈哈大笑起來,這無疑驚動了走廊外的醫生護士。
當醫生護士推門進來時,他們看到一個已經把身上的輸液針拔掉的但還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的男人,正拿著病曆本對他們說“一個新的時代要來了。”
病曆本的最後一頁是一個公式,一個可控核聚變的公式,一個在他昏迷期間腦子裡想出來的公式,這也是從一次莫名其妙的直覺中延伸出來的公式。
從這一天起,他開啟了核聚變的新時代,也是從這一天起,他的皮膚開始褪色,慢慢地變白起來。
……
時間回到現在,陳冠軍坐在椅子上,然後死死地盯著坐在旁邊的中年禿頂男,直覺告訴他,他要找的女人就在他身上,而這一次的直覺比上一次還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