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桓帝!
“你乾甚哩?”
趙桓瞪大了眼睛,表情和語氣裡透著難以置信。
眾目睽睽之下,左部將田師中居然肆無忌憚地衝到梁方平仆倒的地方,撅起屁股吭哧吭哧地割拉起死者的頭顱。
“陛下不惜萬金之軀親蒞此地,不就是想要梁方平的項上人頭嗎?殺雞焉用宰牛刀,末將不才,願效舉手之勞!”
不知道是緊張,激動,抑或是手裡的軍刀鈍化了,田師中割拉了半天才把血淋淋的腦袋揪下來。
趙桓起初以為他迫不急待地衝過去,無非是搶先攫取梁方平的首級,以便將來向有司申報頭功,看來是自己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
當下隻好順水推舟,讓他把威武節度使的首級懸掛於封邱門的城樓之上,示眾三日以儆效尤者。
“列位將軍,梁方平既已自戡伏法,軍中不可一日無主,你們當中誰可號令五千將士?舉薦或自薦皆可,朕將詳加斟酌,擇優定奪!”
事實上趙桓早就內定好了人選,為示公允,還是把這個看似肥碩無比的肉骨頭拋了出來,讓憨狗們撕咬一番,過過嘴癮。
奇怪的是,百十位統兵將佐明明嘴裡流著哈喇子,卻個個頭搖得像撥浪鼓。
他們每個人心裡都跟明鏡似的,潑韓五那廝原本就是捉殺軍舊部裡序位第一的管將,又曾被主帥授以假節之權。
其實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延興皇帝明擺著對其青睞有加。是以除非眼瞎腦殘,否則誰敢跟他爭奪本軍最高指揮官的位置?
“韓世忠!卑將薦舉韓世忠!”
突然有人率先大喊了一嗓子。聲音來自紛亂噪雜的人群當中,不知道是不是在潑韓五帳下聽令的武職員僚。
緊接著又有幾個人隨聲附和起來,或許是從眾心理在作祟,數十個彈指之後,幾乎所有人都在大聲呼喊韓世忠的名字。
這些人剛才死活都不肯出麵為梁方平作保,眼下卻爭先恐後把韓世忠舉到頭頂上。細究起來,其實並非梁韓二人孰好孰壞、孰優孰劣,說到底,不過是“人心似水”四個字而已。
大功告成!
趙桓隨即見好就收,當場任命韓世忠為本軍五千人馬的統製官,在東京守禦使司沒有正式成立之前,番號暫時沿用捉殺軍舊部的稱謂。
所謂統製官,乃是軍、將、部、隊四級編製中軍一級的主兵官,資深者可稱為都統製,其下有同統製、副統製、統領、同統領、副統領,合稱為製領。
製領以下才是包括正將、副將、準備將、訓練官、部將、隊將在內的各級將官。其實廣義上講,相對於統率某一戰區的軍事首腦而言,製領和將官又可以合稱為偏裨將佐。
梁方平隻領一軍卻被麾下部曲尊稱為主帥或節帥,而韓世忠同樣統率一軍最多隻能稱之為主將,其實是看人下菜碟。
韓世忠隻不過是區區從七品武節郎,而梁方平不僅是二品節度使,此前更是製置使級彆的封疆大吏——要知道,製置使序位在安撫使之上、招討使之下,距離宣國威靈、撫定軍民的宣撫使,也即是所謂的宣相、大帥,不過才兩三階而已。
對於韓世忠來說,估計做夢都不會想到,他會因禍得福,從正將直接晉升為統製,一躍成為一軍之主。
“虜寇即將兵臨東京城下,韓統製可有什麼應對良策?”
事畢之後遣散了眾人,趙桓特意把剛剛收入囊中的韓大良將單獨留下來,臨時客串一下禦敵谘詢顧問。
韓世忠直到這會兒還像夢遊似的,精神有些恍惚。
他就是把自家頭顱伸到門縫裡擠出腦白金,恐怕也很難想明白,麵前這位素昧平生的新皇帝,何以會對一個差點被軍法從事的偏裨將佐如此厚愛?
韓世忠狠狠掐著虎口,待得頭腦冷靜下來,方才肅言正色道“請陛下恕罪則個,微臣不過一介粗鄙武夫,從戎以來隻知擊鼓衝殺,鳴金收兵,京師禦敵實乃軍國大事,萬萬不敢隨意置喙。”
可以啊老韓!
初次相見之時,這廝大大咧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渾不吝的軍痞模樣,眼下不光蹈光養晦,兼有自知之明,居然還知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為官之道,難怪能在南宋中興諸將中脫穎而出,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趙桓讚許的點了點頭。
他知道老韓從十八歲開始在行伍裡摸爬滾打,將近二十年的戎馬生涯,卻才混到從七品的武節郎。長期在軍中沉淪下僚,除了戰場上的明槍暗箭之外,不知道被上司打壓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被同僚擠兌了多少回,現如今終於吃一塹長一智,摸索到一些在官場廝混的門道,豈非可喜可賀?
“韓統製言之有理,在其位則謀其政嘛!眼下朕已經將捉殺軍五千人馬交於你手,大敵當前,須得速速整軍備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