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桓帝!
作為一個來自九百年後的穿越者,趙桓對於陳規的仰慕之情可謂由來已久。
此人是南宋名符其實的軍事技術專家,被後世譽為“現代管形火器的鼻祖”。他撰寫的《守城錄》,號稱是中國古代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軍事防禦專著。
如果單純隻是理論,倒不足為奇,關鍵是這位技術大牛理論聯係實際,用他自己總結出來的軍事理論,一守德安抗擊軍賊流寇,二守順昌抗擊金軍鐵騎,先後兩次在城池守禦戰中大獲全勝,不能不說這人真的有一套。
有關陳規的個人資料,曆史記錄大都語焉不詳。
趙桓隻知道他是明法科進士出身,在官場蹉跎了大半輩子,一直混到五十多歲,還隻是正八品的通直郎。如果不是靖康變亂,很有可能還在德安府安陸縣做個籍籍無名的小縣令。
“軍器監丞?”
趙桓真是沒有想到,原來靖康變亂之前,陳規就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當差,現如今正是固守東京的關鍵時刻,放著這麼牛掰的大才不用,豈不是暴殄天物?
劉皇叔可以三顧茅廬請諸葛亮,朕為何不能紆尊降貴親自去獄中把這位技術大牛接出來?
趙桓打定主意,隻待天一落黑便輕車簡從直奔開封府大牢。
開封府的監獄有好幾座,諸如府司獄,左、右軍巡院獄,左、右廂獄等等。
據朱孝莊說,陳規翁婿是由軍巡鋪兵緝捕入獄的,按理說應該關在軍巡院獄,為何在府司獄裡羈押?還有,陳規明明是朝廷九寺五監的軍器監丞,真要有罪,也得是在大理寺或者禦史台裡審結,開封府有什麼權利將其鎖拿入獄?
趙桓這些疑問,朱孝莊一個都回答不上來一一在此之前他隻管領著察事卒查抄章大郎金銀鋪,其餘時候隻是抱臂做個看客而已,要想解開謎底,隻有到牢裡去問禦史台檢法官和開封府典獄官了。
府司獄位於開封府衙最偏僻最陰暗的西南角落裡,至於開封府衙,不隻是占地麵積龐大,位置也十分顯眼。
其南麵是內城之中的東西大街,北麵緊鄰尚書省,東麵隔著幾十丈寬的禦街與相國寺對峙相望。
值得一提的是,相國寺的北麵就是太常寺和大晟府。半個月前趙桓還是東宮皇太子的時候,曾經和禦藥盧端一起步行到過那兩個地方。
今晚這次微服私訪明顯與上次不同,上次是山雨欲來風滿樓,雖然人心惶惶卻無甚危險,這次頭上卻高懸著達摩克利斯之劍一一女真人就在京城西北角的牟駝岡大寨裡虎視眈眈,鬼知道城內有沒有混進他們的細作或者刺客?
是以趙桓沒敢大意,不光乘坐禦輦院的禦用車馬前往目的地,還特意令侍衛長兼禁衛指揮使蔣宣隨行護駕。
彆看蔣宣這人年紀不大,長相彪悍,比起前任呼延通來,卻是個粗中有細的大內高手。
臨出發之前,他先暗中安排了兩百名身著百姓便衣的大內侍衛,從宣德門到東西大街一帶沿途秘密警戒。
他自己卻充當禦輦院的車夫,親自揚鞭駕轅,手下十名金瓜武士則喬裝成富商大戶的跟班長隨,緊緊衛扈在禦用馬車的周圍。
趙桓仰臥在高棚闊輿的豪華車廂裡,時不時掀起窗簾看看外麵的風景。但見禦街兩側依舊燈火璀璨,車水馬龍,到處都是熙熙攘攘逛夜市的人群,似乎和以前的繁華盛世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彆。
想必京城的都人百姓見識過那晚在西水門和北郊的大戰之後,覺得所謂金軍兵臨城下也不過如此嘛,是以照舊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一點正兒八經的閒事兒都不肯耽誤。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趙桓目睹此景,情不自禁地哀歎一聲,緩緩閉上了雙眼。
就在他閉目遐思之際,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最愛玉樹後庭花的陳後主,又從陳後主聯想到亡國之音哀以思的李後主,忽而從李後主跳到樂不思蜀的劉後主,再從劉後主回轉到自己的奪舍對象宋欽宗身上,兜兜轉轉,不好的負麵情緒隨著行進的馬車來回顛簸。
“來人,給朕取麵鏡子!”
“鏡子?”
朱孝莊雙手捧著那個裝有八顆金鋌銀錠的木質托盤,此刻正十分拘謹地卷曲在車廂的角落裡,冷不丁聽到官家索要銅鏡,不由愕然為之一怔,心說又不是閨中女子,誰會隨身攜帶此類物什啊,當下隻好硬著頭皮以問作答道“不知官家要銅鏡做甚?”
“罷了,朕不過是習慣性囈語而已。”
趙桓隻好自嘲地笑了笑一一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意識到自己剛剛神經錯亂,誤把車廂當成了日常寢居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