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拱之聽完立馬意識到情勢危急,很可能今晚就過不去了一一他本來盤算得挺好,明日一大早就會傳來姚範全軍覆沒的消息,因此隻要躲過今晚,日後有女真人明目張膽作靠山,就算官家知道事情的真相,又能如何?
鄧述急赤白臉道“恩府!眼下該當如何是好?”
朱拱之轉著眼珠子思忖了片刻,忽然大手一揮道“事不宜遲,咱們立刻去都亭驛,與王勍一道連夜出城也就是了!”
三個人匆匆收拾了一些金銀細軟攜帶在身上,其它的什麼都顧不上了,於是趁著天黑,直奔禦街對麵的光化坊而去。
等到他們氣喘籲籲地跑到都亭驛,一下子傻眼了一一外蕃使節下榻之所早已人去樓空!
朱拱之抓住門吏一問才知道,大金計議副使王勍在館伴使李鄴的陪同下,剛剛乘坐朝廷欽使專用馬車出城去了。
“王勍你個畜牲!”
老鄉,老鄉,背後噗嗤一槍。
朱拱之恨不得一槍紮死那個出爾反爾的鄉黨,可是事到如今,除了過過嘴癮什麼都做不了了。
“恩府!眼下該當如何是好?”
鄧述頓感頭暈目眩,全身骨架發軟,險些癱瘓在地上,幸虧章大郎就在身側,正好順勢倒入他的懷裡,直把章大郎這個肉食動物惡心得想吐又不敢吐。
“朱大官身背包裹行囊,這是要出門遠足吧?”
朱拱之、鄧述、章大郎三人惶惶如喪家之犬,正呆立於都亭驛門外不知該何去何從。
就在這時,知閣門事兼皇城探事司提舉官朱孝莊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在他身後跟著一大群虎視眈眈的控弦之士一一原來章大郎是朱孝莊方才故意放走的,目的就是要用他這頭“驢”來找朱拱之這匹“馬”。
“朱知事!王勍畏罪潛逃,千萬不要讓那個畜牲跑了,他才是始作俑者!”
事到如今朱拱之已經顧不得自身安危,隻想著抓住王勍千刀萬剮以解心頭之恨。
朱孝莊笑了笑道“放心吧,我已經遣人趕往衛州門去了,你們這些內奸、細作一個都跑不了。”
事實上朱孝莊想當然了,王勍這廝狡猾得緊,他和李鄴根本沒有走距離牟駝岡最近的衛州門,而是故意繞了個遠道,準備從直通北青城的封邱門出城。
在此之前,他們誰都沒有料到會走到這一步。
李鄴半個時辰前還在和一個昔日同僚喝酒閒聊,這個同僚剛剛被臨時抽調到親征行營司做事,李鄴從他嘴裡偶然得知,在城裡駐紮的三衙大軍,子夜時分將奉命移屯城外,很可能是要協助姚範二軍劫營。
王勍剛開始不大相信,等到從桑家瓦子傳來自家十幾個兄弟被邏卒一窩給端了的壞消息,這才意識到事情陡然劇變,危險迫在眉脻……
“吾乃大金使節,速速打開城門!”
駟馬牽引的使節大車甫一挨近封邱門,王勍便衝著城門守卒高聲威喝起來。
自從京師全城戒嚴以來,兩國往來使節隻從衛州門進出,從來沒有走封邱門的先例,城門吏意識到事情太不尋常,趕緊把城門守將找來答對。
此處是原捉殺軍的防區,城門守將乃是選鋒軍統製韓世忠麾下部曲。這人聞訊之後,趕緊從城門樓上跑下來詢問情況
“敢問尊使,可有韓統製手令?”
“什麼狗屁韓統製?俺不認識!”
王勍急於出城,當下聲色俱厲地威脅他道“敢膽阻攔大金使節,你可知該當何罪?”
城門守將既不想得罪他,也不敢開門放他走,雙方正在僵持之時,李鄴忽然從車廂裡跳下來,徑直走到城門守將麵前說道
“不知將軍尊姓大名?吾乃朝廷接伴使李鄴,奉旨護送大金使節出城,若是韓統製怪罪下來,皆由我李鄴一人承擔,如何?”
他說著,把早就準備好的官誥、宣帖還有與之相關的朝廷指揮之類文書,一股腦兒塞給城門守將,意思是讓對方甄彆自己的真實身份,以便權衡利害關係。
城門守將大字不識一蘿筐,根本沒能力進行甄彆,當然在這種極端情況下也來不及一一甄彆,隻得猶疑著下令打開城門。
王勍一見之下,大喜過望,疊聲催促車夫疾速出城。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馬掛鑾鈴之聲,來人一邊縱騎飛馳,一邊大聲喝問“何人此刻出城?”
城門守將聽聲音有點耳熟,下意識地往前快迎了幾步,仔細一瞅,果真是本軍主帥到了,當即單膝跪地作答道“稟告軍帥,此乃大金使節的車駕……”
“混帳東西!”
來人正是剛剛從宮裡領命回來的選鋒軍統製韓世忠,聽說出城的是大金使節,腦袋嗡的一聲炸了你小子不是縱虎歸山嗎?
前麵那輛掛著金宋兩國使節旗幡的駟馬大車正在往城門洞裡急馳而去,眼看就要出城了。
到了這個時候,韓世忠已經來不及多想,於是猛地一夾馬肚,猶如離弦之箭一般追了上去。
“爾乃何人?膽敢阻擊我大金使節,找死啊!”
王勍怒不可遏,把脖子伸到馬車的窗牖外麵,衝著後邊鍥而不舍的飛騎破口大罵。
“吾乃你家韓爺爺是也!”
韓世忠悄悄掣出手刀,在自家坐騎與對方頭顱兩相交錯的霎那之間,猛地揮刀砍了過去!
隨著哢嚓一聲脆響,王勍的人頭轟然滾落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