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那麼脆弱,感情真的遠遠不如生命的韌度,走得比時間還快,一絲餘溫,悄無聲息,指縫間,嘴‘唇’處,心靈裡,彈指一揮間……所有的美麗過去,悄無聲息。
許久許久,拓跋宏的身子才往裡麵靠,腳步踉蹌得厲害,連要幾步走到‘床’前,都那麼不容易。
但是,無人攙扶他一下。宮‘女’,太監,‘侍’衛……一個人都不在他身邊。唯有身邊的‘女’人,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但是,焦距不在,她看著他,卻一直看不到他。他的軟弱也罷,痛苦也罷,病痛也罷,奄奄一息的生命也罷,她都壓根也不在乎了,就像一縷遊魂,連愛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了,就更不用說去愛彆人了。
他卻一直凝視著她,看到她這一日打扮得出奇的慎重其事:厚厚的皇後袍服還沒有脫下去,臉上淡淡的脂粉也還沒有抹去,頭上鳳釵,耳上墜子……她整個人,仿佛被包裹在一堆珠寶鮮‘花’裡麵,可是,縱然是如此之多珠寶的光輝也不能遮掩她的璀璨。她臉‘色’慘白,一點紅暈慢慢地上來,就像一片毫無生氣的皚皚雪地上開出的一朵蓮‘花’。
妙蓮。
妙蓮。
再也不再是七八月的池塘裡,滿世界的盛放,天地之間,隻有這一朵蒼白的蓮‘花’,帶著一種讓人看不懂的憔悴和生氣,仿佛是最後的一次突圍,美則美矣,但是,美麗得那麼殘酷。
用儘了最後的一點力氣盛放一次之後,就再也等不來下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情感,更是隻有短短的那一瞬間的衝動,餘下來的,便是無窮無儘的相互折磨和相互湊合。
他的身子終於軟在‘床’上。
此時,她們之間的距離,相隔已經超過一丈。一間屋子,一丈天地,兩個人,已經再也沒有任何回頭路。
就像小時候,就像第一次相見,就像第一次生離死彆,就像第一次恩斷義絕……兩個人的愛,不知道為什麼變得如此脆弱而危險……
馮妙蓮緩緩‘摸’出懷裡的那一道秘密珍藏的聖旨。那是在他最最‘迷’糊的時候寫下來的吧?現在,可是反悔了?當她把一切的醜惡,毒辣,甚至對鹹陽王的處決擺在他的麵前的時候,就知道,一切已經無可挽回了。
就像她今日的盛裝打扮,因為知道這一切,所以無比的從容,一點都沒有驚慌和恐懼之情。人生在世,一切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她畢恭畢敬地跪下去,將聖旨舉過頭頂,“陛下,臣妾不配再擁有這份東西,請你收回。”
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她也覺得自己的請辭顯得如此的虛偽可笑,仿佛隨時會推‘門’,破‘門’而出一般。她站起來,徑直走過去,但是,距離陛下的龍‘床’也還相距著一米的距離。
於是,她停下來,依舊是畢恭畢敬的,把聖旨托在頭頂,然後,放在了案幾上,這才無比從容的重新跪下去:“臣妾自進宮以來,得到陛下無限榮寵,幾經沉浮,也難為陛下不棄,最後榮登皇後寶座,但是,臣妾德行敗壞,自‘私’自利,再也不配母儀天下;再加上命薄,無所出,辜負了陛下的一片厚愛,如今,自請殉葬,生生世世替自己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