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氏寬慰範氏,說“嫂子也不必過於憂心,瑾哥兒這次不是下場了麼,待得他高中之日現下困境自然是迎刃而解,到時候水漲船高還怕碰上不識貨的了?依我看大嫂不必心急,瑾哥兒向來用功,這次定然是雙喜臨門了。”
範氏眼睛一亮看向岑氏,由衷的舒展了笑意,“我倒是忘了瑾哥兒了,他一向顧惜弟妹,想著為了自家姐妹的婚事也是應該努一把力的。”
“大嫂能如此想便好了。”岑氏輕撫了一下抹額,能和範氏打好關係也是極為重要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在岑家這樣的百年大族,人員稠密,隻有大嫂在兄長麵前時時提起她這個出嫁女,有岑家作為後盾,她在後宅的地位才能愈加牢固,她的兒女也能過得自在許多。
“大舅母,大姐姐。”英華清脆的童音響起,在座的大人也不得不暫時拋開俗事。
範氏打起精神來,看著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小童女,驚喜的叫了聲“我的佛!怎麼有如此好看的小閨女喲,說是觀音座下的金蓮童子也是有的大把人信的呀!”
英華穿著阮煙羅的粉色兩截短衣,頭上綁著嫣紅珊瑚小串珠,兩個小鬏鬏一蹦一蹦的煞是喜人。
岑氏一改剛才雲淡風輕的模樣,笑著指著滾入懷中的小囡囡,說“這便是我家的小冤家了,是這府裡的頭號麻煩人兒。”
範氏捏著帕子笑“前些年抱在乳母的懷裡見過的,沒想到這一來二去的時間過得如此之快,快長成小大人了。”
英華抿著嘴笑著露出了兩顆小虎牙,從母親懷裡直起身規規矩矩的給範氏見禮,抱著圓滾滾的拳頭“給大舅母問好,大姐姐好漂亮啊,跟年畫兒裡走出來的仙子一般哎。”
惠姐兒早已拭乾了眼淚,笑著站立在一旁,聽見英華的稚語,忍不住笑著抿唇。
“你個小人兒知道什麼是仙子?依著大舅母看,你自己個兒都還是一個小嫩娃娃喲!”範氏喜愛的摟過她,雖然已經八歲,但臉蛋還是圓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兒抱起來跟藕節一般嫩,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上揚,頗似風流探花妹夫的樣子已然可見美人的坯子,那乾淨的眼睛更是倒映出自己憔悴的妝容,惹得範氏不禁伸手摸了一下瘦下去的臉頰。
英華伸出胖手捧著範氏的臉蛋兒,煞有介事的點頭說“舅母可要認真用飯了,看著比我那不思茶飯的大姐還要瘦上一圈呢。”評論畢了還轉頭問自己的母親,“母親,把我用的燕窩送給舅母補補吧,我不大愛用那個呢!”
範氏噗嗤一聲就樂了,連惠姐兒也捏著帕子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岑氏作勢拍著桌子咬牙恨道“可是給人家養了閨女了,平素就是見著我也不曾如此大方的,想來這可又是樁賠本的買賣罷了!”
範氏抱著英華一個勁兒的疼愛,笑著看向小姑“我們小囡囡童言童語,我這心啊,跟要化開了一樣。英姐兒,大舅母領你的情了,這燕窩就不帶了,跟著大舅母去外祖家頑可好?”
英華作勢歪著腦袋皺著小鼻子思考,那小模樣可是融化了慈母的心了。
範氏褪下手上的白玉鐲推到了英華的小手腕上,揉著英華的白嫩胖手說“大舅母可比你母親大方多了,到了南陽還有眾多的姐妹兄弟玩耍,可好啊?”
岑氏眼尖的認得那是水種頗為難得的白水玉,這最南邊才容易得的東西可不單是銀子多少可以買下的。
“大嫂怎麼如此客氣,小孩子家家的不能要這麼貴重的東西,英姐兒快還給你舅母,仔細你手滑磕壞了。”
範氏摁住英華的手,說“我這當舅母的難得見一回侄女哪有你客氣的份兒,英姐兒聽話,好好戴著,這麼有福氣的娃娃就應該配上好東西才是。”
英華為難的轉過頭望向自己的母親,看岑氏點了頭才心安理得收下了。
“謝謝大舅母割愛了。”英華摩挲著勁頭十足的水種玉,在心裡歎息自己是個鄉巴佬沒見過大世麵,真想馬上褪下來鎖在箱子裡啊。
一番稀罕之後,範氏才想起問“你家淳姐兒呢?前些年就在相看人家了,如今可有結果了?”
岑氏把小女兒放在繡墩上,看著她安安靜靜的坐著擺弄桌上的東西,才轉過頭來回答。
“淳兒可比這冤家讓我順心多了,現已有了幾家人家遞出信兒來了,可我總想著讓她嫁個門風清白的人家,不計家世如何貴在人品貴重才行。”
範氏點頭表示同意,雖然嫁到岑家來侍候公婆打點親戚樣樣都不是簡單事兒,可丈夫看重公婆明理,還有小姑子的時常幫襯,範氏總算是明白了當初父母的良苦用心,那些高門大戶內裡往往汙濁不堪,想來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是以在嫁女兒的時候尤為慎重。
看著一旁神情略微低落的長女,範氏這次鼓足了勁兒要給女兒尋一門好親事。
金烏西墜的時候竇禹才從衙門回來,聽管家說夫人的娘家大嫂來了,腳步一轉就去了衡若閣
竇禹向來敬重已經歸隱的尚書大人——岑老爺子的為人,進而對岑大爺和二爺也是頗為看重的,岑氏將內宅管理的井井有條更是讓他可以在外拚搏掙功名,聽說夫人的娘家來人,他再忙也是要過問一句的。
岑氏笑著接過官帽遞給丫鬟,“蘇姨娘不是說生病了麼,老爺也不過去看看?”
“聽說你娘家大嫂來了,可有何要事相傳?你可安置妥帖了?”
“看老爺說的,都是後院的一些瑣事勞不得老爺掛心,園子小了不好怠慢客人,我讓英姐兒帶著丫鬟把她的小香雪騰給大嫂母女住了,英姐兒今晚跟著淳姐兒睡。”
竇禹點頭,這些方麵岑氏向來周到,不需要他來花費心思。
再說竇禹,那乃是名副其實的風流才子探花郎,二十五歲的那年高中探花,一朝成名天下知,非是他才能驚天動地,而是他跨馬遊街時狠狠的晾了狀元和榜眼一把,大姑娘小婦人爭相上前一睹俊顏以致京城半邊街道都人潮擁擠不能前行,儀仗隊伍隻好狼狽收行帶著家夥事兒和才子們返回皇城。瓊林宴時就狠遭百官埋汰皇帝調侃,特彆是年近五十的狀元郎,當即賦詩一首批判了京城女子豪放熱情剽悍民風,順帶指摘了探花竇禹不慎言行四處放電,這最重要的日子寒窗數十年的風頭被奪去,還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狀元表示很憂傷很憤怒,以至於竇禹表示要下放地方曆練之時奉上長達千字的奏折熱烈歡送,搞得皇帝哭笑不得隻好大筆一揮隔離他們。
竇禹拉過岑氏的手進了內間,伸開雙臂等著愛妻換衣。岑氏心裡吃了蜜一般的甜,嗔怪的看了丈夫一眼,“丫鬟們都在呢,也不知道莊重一點。”說完抬起纖纖玉手開始解起竇禹的腰帶。
“夫人是竇某明媒正娶的正室,何來失禮一說。”竇禹瞧著自家夫人豔麗的容顏,想到已經三十有六的婦人還有如此顏色,他不由覺得自己豔福不淺。
岑氏被丈夫的目光看得麵上紅霞飛,不由伸腳跺了一下他的腳麵。到惹得竇禹哈哈大笑,“你我成親十數載,未料想到夫人還是如此嬌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