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看著顧玉尹的背影消隱在黑暗中,議論聲又紛至遝來。
“誰都彆想好過,他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他要去報官?”
“每一家殺了幾個他最是清楚,要是讓他這麼走了,那誰都彆想有好果子吃,不如把他抓回來,一了百了。”
不知是誰先說出“一了百了”這四個字的,可是這四個字卻仿佛一劑毒藥,在所有人心裡生了根。
“追,追上他。”
一聲呼喊,一呼百應,腳步聲如春雷震動,朝顧玉尹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不好公子,他們好像衝著棧道去了。”寶田朝火把的方向看了一眼,焦急地回頭道,“他們幾個還在棧道旁等我們,可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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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玉尹迎風朝前跑著,腳上的鞋早就被甩掉了,腳底板被磨破了皮,血肉模糊的一片,但他卻絲毫不覺得疼,他如今似乎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呼嘯的風仿佛變成了徐氏輕柔的氣息,他看見她抱著那個藍底白花的繈褓,衝他笑著,她說,“官人,咱們盼了那麼久,終於有孩子了,你看看他,粉嘟嘟的小臉,多可愛啊,跟你好似一個模子裡出來的。”
“孩子。”顧玉尹衝她伸出手,他耳邊似乎真的傳來的孩子的哭聲,嬌嫩的,像他無數次聽到的那樣。他將繈褓抱在懷中,手指輕觸孩子細膩的皮膚,“孩子,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呢喃的同時,身後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了,耳旁還有女人的驚呼,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劈進他的腦袋裡。
顧玉尹覺得他們煩得很,他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才將他抱上一抱,那些人非得哭著喊著來打擾他們父子的相處。於是,在嫌惡地朝後麵看了一眼後,他摟緊了懷中的繈褓,又一次朝前方跑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隻想遠遠地逃離這裡,潛意識中,他知道這裡是不安全的,無論對於他還是他的孩子。懷中的嬰兒仿佛也明白他的心思,哭得更大聲了,他的心揪了起來,一邊撫慰著孩子,一邊更快地沿著棧道朝前方跑去。
雪越下越大,腳下的卵石變得冰涼濕滑,可是顧玉尹卻一次也沒有跌倒,他周圍浮動著一股冰冷的氣流,這股氣流托著他、簇擁著他朝那個地方行進。若他仔細聆聽,應該能聽到氣流中淺淺的歌聲,可是他現在隻一心趕路,竟是什麼也沒有注意到。
“勿謂嬰兒癡,怨恨不知報,子命親不憐,安保憐親命。絕嗣減壽年,赫矣陰司律,及至索命時,噬臍不能及。胡不全其生,骨肉俱獲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