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一下,眼睛裡流露出如夢似幻的光彩,“雖然已經是一片廢墟了,可是最上麵的三個塔尖卻依然是完好的,被夕陽最後一抹光映著,像幅畫兒似的。可是轉瞬之間,殘陽墜下,那裡便變成了一片參差的暗影。”
“我看到了隱藏在暗影下的那個背影,烏那背對著門洞打坐,雙肩下沉,身體微駝,手中念珠的繩子早已化了,珠子七零八落,在他身邊灑了一地。”
“烏那死了,可真是奇怪,我分明是跟著他的聲音找到佛舍的不是嗎?”穆小午的眼睛亮亮的,像灑滿了碎銀,懵懂又惹人憐愛。
趙子邁朝她湊近一點,“小午,你......不,它到了廟宇後,烏那可又說了什麼嗎?”
穆小午接過他手裡的沙果水,喝了個底朝天,這才用手擦擦嘴唇,又衝著街邊一條剛睡醒的黃狗吹了聲口哨,慢條斯理道,“就在這時,老頭子把我叫醒了,說什麼睡得太多,胃口會變差,腦袋也會越來越傻,所以非拉著我到園子裡散步去。”
趙子邁心下一沉,“所以後麵的事情,你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了,你要怪就怪我家那老頭子去吧,他成日裡事多得很,太陽曬多了便覺得我要化了,曬少了又怕我凍成個冰疙瘩......”穆小午一邊抱怨一邊將手裡的點心扔到腳下,引那剛睡醒的黃狗來吃,“更可笑的是,他每日都要窩窩通風,可是通了沒有半刻,又要關窗保暖,一開一合一開一合,不知多少來回,窗戶都快要被搖散了。”
趙子邁忍住笑意,他實在是無法將趙文安口中嚴肅正經滿腹經綸的龔明珠,與穆小午描述的那個半糊塗老頭兒聯係起來,“你爹驟然失子,對你這個失而複得的女兒自是十分珍惜愛護,你要多體諒他。”
穆小午將手裡最後一塊點心喂那黃狗吃了,深深吸了口氣,眼睛在趙子邁臉上一轉,“他曾在朝堂上參過你父親,你不介意?”
趙子邁笑得爽直,“父親都不介意,我又怎會對龔大人心生芥蒂?再說了,他也是被人蒙騙,一時沒想明白,才誤解了父親,現在誤會解開了,他對父親的態度也緩和了不少,豈不是皆大歡喜?”
“還是這般善解人意啊趙大人,”穆小午揚起一根眉毛,“可是你怎麼對小女子我一再食言,拖了半月才帶我出來?”
趙子邁兩手一拱,“小姐見諒,著實不是在下故意爽約,而是因為這幾日有一件棘手的案子傍身,故無法成行。”
“案子?”穆小午忽然來了精神,她憋了這麼久,心中的怒氣就像一包火藥,將發未發,所以脾氣大得很。可是“案子”這兩個字瞬間點燃了芯子,把她的鬱鬱不樂全部炸開,胸中頓時爽利血多,“什麼案子,說來聽聽。”
話剛到此處,一個人影忽然從兩人麵前掠過,步履匆匆,很快便遁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