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阿恩的眉頭微微鎖起一點,隨後,便垂下頭,似乎在認真思考著什麼。
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勾起了穆小午的好奇心,“有什麼不對的嗎?”
阿恩走出屋子,屈身在門前坐下,目光穿透雨霧飄向叢林深處,“這裡馬上就要變成一座死城了。”氤氳彌散,他的臉也被這淒風苦雨蒸出了一絲愁容,“我最近才發現的,這座城裡,已經許久沒進過人了,不僅如此,裡邊的人現在也出不去,隻是除我之外,還未有人察覺出來。”
一串水珠兒從葉子上落下,砸進穆小午的領口,又順著她的脊梁骨滑下,帶來一絲涼意。她不是沒有經曆過封城,在大名的時候,他們被一張年畫封在城池中,幾經生死才逃出生天。當時形勢險峻,人人自危,可是這裡的人,怎會對此毫無察覺呢?
“這事古怪得很,我發現那些要出城的人,總會在半路改變主意,或者是被其它事情喚回,或者乾脆在不知不覺中就折返回來,總之,將近半個月的時間,沒有一個人能夠靠近城池邊緣。”
阿恩的話解答了她心裡的疑問,可是同時,也讓她心驚不已:年畫雖然凶險,但好歹明晃晃地在頭頂飄著,可這一次,這個藏在城池周邊的東西,究竟是什麼?竟然能左右人的思想?
“你去過城周了嗎?發現什麼了嗎?”她衝阿恩問了一句。
小男孩咬了咬嘴唇,“霧裡麵藏著會咬人的東西。”他看著穆小午,眼睛中閃爍著的,是一抹他極力想掩飾起來的恐懼,“還有許多死人,許多許多。”
***
從阿恩住的林子再朝西邊走上半裡地,就到了貢布城最西邊的邊界。
沒錯,這座位於真臘南部的沿海小城名叫貢布,穆小午知道這個地方,甚至多年前,當她還是桑的時候,曾因為追逐一條發情的銀蛟來過這裡,隻是年長月久,記憶已經變得模糊,再加上天色黑沉,所以竟一時沒有辨認出來。
榕樹的氣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左右飄擺起來,似重重鬼影。雨還未停,間或砸在林間的殘枝敗葉上,劈啪作響,濺起淺淺淡淡的霧氣。
霧氣......好像愈來愈濃了......
穆小午站住不動,看著前方那一蓬蓬從地麵卷起,又在半空中彌散開來的白霧,目光漸漸變得凝重起來:這裡麵真的像阿恩說的,藏著會咬人的東西嗎?
如此想著,食指和中指間,已然多了一根細長的銅針,針尖蹙著一小蓬火焰,在幽暗的雨林中,這點光顯得特彆得亮,仿佛能刺透所有的混沌和黑暗,將那些腐朽的爛掉的東西全部趕回它本該待著的地方去。
“去吧。”她看著手中的銅針,指尖輕輕抬起,便將它送了出去。銅針在她身邊盤繞一圈,就著風勢直飛出去,眼看針尖就要觸到已經變成了奶白色的霧氣,上麵跳動著的火焰卻倏地滅掉了。
穆小午不覺“咦”了一聲,五指一握便要將它收回來,可是耳邊忽然“噗通”一聲,那銅針竟然不聽使喚地一頭紮進白霧中,就像落進了一片沒有儘頭的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