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思霽!
蒼玉山,竹苑。青歡拉著月孤棲已經說了一個時辰的話,其間月頌提醒過她休息,青歡隻回了句“你彆管。”月頌吃了癟撇撇嘴,老老實實和一眾小輩麵麵相覷。
當然月頌才懶得管他們,自顧自飲著酒,聽到青歡說些自己年輕時候的事,露出無奈的笑。
“孤棲啊,你阿娘這些年是不是待你不好?”
月頌陡然豎起耳朵,硬插到兩人中間去先發製人“是你說你來養的,我又不會帶孩子。”
青歡也覺得愧疚,道了歉又推開她的腦袋對月孤棲道“是我食言了啊,你不要怕你阿娘,她沒壞心眼的,就是有點煩人……”
“嗷?”月頌不樂意了,“你嫌我煩人?”
“沒有沒有。”青歡敷衍她,又看向月孤棲,“你阿娘就是沒個正形,連名字都不給你好好起,叫孤棲像什麼話?”
月頌道“那讓你起你起什麼嘛?”
青歡摸了摸月孤棲的頭,溫聲道“我家鄉有一種花,叫絮茹,隻在月華最盛之時開花。絮茹生長在最溫暖濕潤的地方,終年不受風雪摧殘,象征著平和、幸福和愛。這便是我希望你擁有的人生,像絮茹花一樣被溫暖包圍,絢爛又璀璨。”
月孤棲的眼裡有點點瑩光,青歡笑笑“不過名字隻是一個代號,從前你阿娘護著你,今後蒼玉山也是你的家,我說過的都會做到。”
月頌突然壓低聲音道“蒼玉山起火那日,你是不是現了原形?”
青歡愣了一瞬,道“你聽見了?”
“嗯,有蛇嘶的聲音。”月頌冷了臉,沉聲道,“那他們都看見了?”
“也許……吧?”
“那便不能留了。”絕決弓應聲而出,將眾人嚇了一跳。青歡忙上去捂住她的手,“等等!”
“相思你聽我說。”月頌道,“你不清楚人族對妖族的惡意有多大,你是妖這件事一旦傳揚出去,我與尊王倒是能護著你,但暗箭難防,保不準什麼時候一個疏忽叫你被奸人所害。這件事絕對要封死在蒼玉山。”
月頌道“我知道你不願意殺人,沒關係,你下不去手我來。相思,我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你了,你絕不能有半分閃失。”
“他們幾個我都信不過,你那個徒弟也來曆不明,甚至孤棲,他們任何一個都有可能讓你置身危險之中。你彆管了,我來處理。”
“阿月,你冷靜。”
“我怎麼冷靜!”月頌有些失聲,“當初就是因為那個畜生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後才那樣對你!”
月孤棲眨眨眼,這是一個自己從沒見過的母親,也是第一次聽到她提那個人。
那個她所謂的父親,帶著所有人背叛她的母親,致使家破人亡,連從小為伴的相思也不知是死是活,隻帶著僅剩的孩子一蹶不振輾轉飄零,直到她結丹那日,月頌大夢初醒,意識到自己如果繼續頹廢下去,那便連僅剩的都護不住了。
於是她上了荼鳴山,創立了望舒宗,隻收女弟子,向至死都未承認自己的母親證明,女子從來不會不如男子。
她以一己之力扛起一個宗門,宗門初具規模她便獨自一人參加仙門大會,一舉奪下魁首。
隻是那時青歡並不在滄清門,兩人生生錯過。
望舒宗從一無所有到如今貴為七宗第二,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而月頌唯一的排解,就是獨自在房中酗酒,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自言自語。
像少時在呼蘭府後山的溪泉邊,對著自以為隱藏的很完美的青歡一眼。隻不過這一次她豎起耳朵也沒聽到半點屬於她的聲音。
她厭惡擁有一半霍落的血脈的女兒,又因為青歡對孩子的愛而矛盾地愛著她。隻要看到月孤棲,她就想起那暗無天日的一年,和紅鸞帳中那恥辱的三天。
還有霍落死前得意的笑。
如此一過就是三百年。隻有她記得陳年往事,不知生死的友人,和被強迫誕生的孩子,手裡人人敬畏的骨弓,也是那個人身體的一部分。
回憶無時無刻不包圍著她,她隻能在夢裡才得一時休憩。月孤棲就在母親時而瘋癲時而正常,但永遠不多的愛和關懷中,長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愛而不得,終成心魔。霍落對她,她對相思,還有月孤棲渴望不得的母愛,都是如此。
直到三百年後,因為奢比屍作亂而不得不參與的仙門大會上,她聽到了一個熟悉又微弱的呼吸聲。起先隻是懷疑,因為青歡實在病得厲害,她根本難以分辨,直到玄英出關,屬於當年那個人的強悍靈力一瞬間就讓她確定了。
青歡求助的看向黎霽,黎霽道“我讓他們對神劍發了誓。”
“發誓有什麼用!”呼蘭月吼道,“不過是個魂飛魄散!想說出來的怎麼都能說出來!隻有死了才最保險!死人的嘴才最嚴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