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英大驚,連忙扶住她的身體,“怎麼回事?屍毒不是解了嗎?她怎麼還會吐血!”
奢比屍大笑,“吾王覺得世間哪有毒藥能奈何得了巴蛇之毒?我既敢用毒,就料準了她沒辦法。”
奢比屍悠悠道“屍毒本身並沒有毒性,它唯一的作用就是使新傷惡化,使舊傷複發。”他涼颼颼瞥了眼青歡,“她過去受的傷樣樣致命,全都靠吾王吊著,而今被我的屍毒一激,全湊一堆爆發了。”
“生不如死吧小蛇?我的生不如死,他的生不如死,你感受到了嗎?”
“奢比!”巨大的蛇尾陡然將奢比屍抽飛出去,直撞斷了院外三棵大樹才止住了動作。玄英恨得咬牙切齒,卻強忍著控製住滔天的殺意。
“以九陰在三界之中的地位,不論哪一派消亡都不會影響到他。你以為他為什麼非要蹚妖神大戰這淌渾水?”
“是為了你!”
奢比屍忍著劇痛坐起,錯愕地看著他。
玄英道“當年是他主動來求孤,願意出手相助妖族,條件是今後無論如何都讓孤饒你性命!”
……
千萬年的天下大亂裡,不在乎種族、性彆、身份地位,一視同仁救濟了無數生命,在三界之中為他們圈出一方平等淨土的大巫賢,燭九陰,在妖神大戰的最後一年,推開了妖王殿的大門,跪在妖王的腳下,露出自己的後頸,臣服於麵前這位年輕的妖王。
“我願助吾王一臂之力,結束動亂,隻望將來,吾王能饒恕奢比屍的性命。”
玄英挑起眉“你有什麼籌碼,可以自信從孤手裡換下一條命?”
九陰說“我為吾王獻上三物,一卦天地秘辛,乃妖神之戰獲勝的關鍵。”
玄英道“沒有這一卦,孤也能打敗神帝。”
九陰搖頭“若是不知這些,吾王恐怕還要花費好幾個百年,青姑娘也多一分危險。”
玄英眯起眼看他,許久才道“第二樣呢?”
……
“他早就算到了,將來你做下的事件件觸著孤的逆鱗。孤若是知道你會將青青害到如此地步,當年絕不會允諾。”
他似乎帶著一絲痛心“昔日九陰帶你拜訪妖王府,曾與孤誇讚過你品行端莊,知禮守節,可以承他巫賢之名。你就是這麼打他的臉的!你就是為了九陰,瘋了這麼多年。”
“哥哥……”青歡艱難地掀開眼皮,近乎怨懟地看向奢比屍,“我想,跟他談談。”
……
院子裡,玄英終於願意看一眼跪俯在地上的女人,歪了歪頭,道“允許你自己挑死法。”
楊屏舞俯得更低,“九尾一心臣服吾王,求吾王讓九尾留在身邊伺候。”
“你想隨侍在孤左右?”玄英道,“可孤不需要伺候。”
楊屏舞道“隻要吾王答應讓九尾追隨,九尾願意隨青歡處置。”
玄英彎下腰,用尖利的指甲挑起她的下巴,戲謔道“這麼想跟著孤?”
楊屏舞愣愣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他甚至連指尖都不願意碰到她的下巴,微卷的發絲幾乎擦著她的臉頰而過,身上常年帶著的滾燙體溫卻撲麵而來,眉骨在深邃的眼窩處遮擋出陰影,叫那雙本就漆黑的眼睛變得更加幽暗。
除去幾日前將奢比屍交到他手上,這是她見到他的第三次。
那雙眼明明看著她,卻倒映不出自己的樣子,冰冷得沒有半分感情。看向那隻巴蛇時卻溫柔如水,是她無論怎麼也渴求不來的東西。
她道“九尾八百年前就說過,願意臣服吾王。”
玄英道“為什麼?”
楊屏舞垂下眼睫,掩蓋住眸中洶湧的情緒,道“妖族自當效忠吾王。”
玄英卻鬆開了她,背過身仰頭看那棵枯木,道“可是她不喜歡你,孤帶著你,她會生氣。”
楊屏舞覺得心口被刀絞了一下,忍著痛道“大亂將至,吾王身邊需要得力的人。我有自信比所有人都做得好。”
玄英慢悠悠地道“你從何得知?從那隻多出來的眼睛嗎?”
楊屏舞下意識就捂住了自己的額頭,感受著那條細縫像心臟一樣的跳動。“天機眼是神界之物,最近越發躁動不安,想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什麼天機眼?”玄英突然發笑,“不過是檀陀伽的一隻眼,就叫做天機了?”
楊屏舞目光追隨著他“吾王知道神帝名諱?也對,大戰之中吾王與那人交過手。”
“不止。”玄英道,“那隻眼不是能記錄檀陀伽所見之事嗎?你問問它,孤是怎麼親手把它從那老東西的眼眶裡摳出來的。”
“吾王!”楊屏舞驚不可遏。
神帝的瞎了的那隻眼睛,是玄英挖出來的!
她完全呆住了。
玄英瞥見她身後的八條尾巴,其中斷尾的缺口隱隱還可見被腐蝕的痕跡,他嗤笑“你這斷尾上還有青青的殘毒,看來她挺喜歡你的尾巴。”
楊屏舞毫不猶豫“我願以剩下的尾巴做投名狀,求吾王允許我侍奉。”
玄英有些驚訝“九尾狐一族最看重自己的尾巴,你倒是大方。”
楊屏舞道“求吾王見我誠心。”
玄英在石凳上坐下來,右手拇指摩挲著食指指節,似是思考了一會,道“八百年前你跟隨過孤十餘天。”
楊屏舞驚喜“吾王記得!”
玄英不緊不慢道“怎麼會不記得。跟在孤身邊侍奉的紅茸九尾狐,竟然是害孤的青青自戕的罪魁禍首。”
楊屏舞臉色更白,囁喏著嘴唇叩首“九尾萬死。”
玄英感到有些疲累,忍不住按了按眉心,餘光中九尾狐的後頸一直毫無保留暴露出來,明明隨時都有可能被殺死,但卻堅持暴露自己的命門。
她有天機眼,或許真的能派上用場。
一千年的安穩,多少人、妖、神用屍山血海換來的平靜,可笑的像曇花一現。
與人鬥,與妖鬥,與神鬥,與天鬥。
高高在上的妖王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就先留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