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
麗諾爾的記憶隻持續到提斯坦和他的對話,至於宅邸裡血色葬禮的後續她一無所知。但是當芬爾克斯提到殺人的字眼的時候,幻夢中的景象再次戳動了她腦中殘損的記憶。提斯坦先生,伊洛斯的屍體,以及那隻巨大的黑狼……那究竟是在夢裡,還是真實的,亦或是對未來的預言呢?
以麗諾爾所知的信息,更高位的人策劃了對父親的暗殺。在麗諾爾觸碰到父親的懷表的時候,她確實產生過一瞬間想要查清真相並複仇的想法。但是,以麗諾爾如今的能力和身份,她該如何對抗來自永恒王庭的未知?
正因如此,這份來自能夠完成願望的複仇恩賜實在是太誘人,太誘人了。
她沉默不語,隻是低著頭思索著。
“至於宅邸裡發生的事情,克裡福德先生已經向我說明了。”
見到麗諾爾陷入沉思,芬爾克斯開口打破寂靜。
“克裡福德·普羅維登斯先生?”
“正是這位先生和埃戎先生一起,保護你從宅邸駕船來到這裡的。”芬爾克斯點了點頭,然而他的表情依然嚴肅。就在不久之前,克裡福德攙扶著奄奄一息的埃戎敲響了學院的大門,芬爾克斯從睡夢中被喚醒,見到同在凜冬山服役的埃戎傷至如此,自然急切地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芬爾克斯·斯圖爾特,畢業於羅塞塔學院,與埃戎·斯皮爾同屬低於德洛斯入侵的騎士魔法師聯軍——守望者大騎士團,第二團,米科爾森·漢弗雷斯的第四聯隊,擔任第四聯隊魔法學顧問。
在三人從戰場上退下後,米科爾森封為貴族,後被選為羅斯林城主;埃戎則一直追隨米科爾森;芬爾克斯最初是作為曆史教授來到艾伯斯學院,在前任校長卸任之後成為新的校長。芬爾克斯沉迷研究,不常聯係,但是在麗諾爾入學之後,他一直在偷偷照顧並關注著這位前長官的獨女。
然而讓芬爾克斯沒想到的是,埃戎在奄奄一息的狀態下,對他說出了這樣的話
“芬爾克斯,我將麗諾爾托付給克裡福德·普羅維登斯先生了。”
在克裡福德作為見證者向芬爾克斯說明宅邸裡發生的一切後,他猛然明白埃戎的意思。於是,克裡福德和芬爾克斯編造了一個謊言,一個能保護麗諾爾,漢弗雷斯家族未來的家主的謊言。
“接下來我將告訴你在宅邸裡發生的一切,麗諾爾,我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這不是你的過錯,”芬爾克斯將目光微微偏移,不再緊盯麗諾爾。
“在葬禮上,羅斯林的騎士長菲爾·溫德林發動了一場政變,妄圖以武力來迫使羅斯林的貴族們臣服於他……以提斯坦為首的樞機開始了反抗,雙方在葬禮會場上展開了械鬥。溫德林手下的魔法師使用燃火魔法時,觸發了禁忌,體內魔法回路崩壞而暴走,造成了不可避免的傷亡,你在爆炸中昏迷,埃戎先生和克裡福德先生在暴亂騎士的手下保護了你,並且將你安全的護送到學院來。”
芬爾克斯長籲一口氣,對於撒謊這件事,他是真的不怎麼擅長。
“很不幸的是……提斯坦·羅德裡斯克先生和伊洛斯·羅德裡斯克小姐也在此次暴動中遇害,對此,我深表遺憾,請節哀……但是要緊的是,你現在必須離開羅斯林,騎士團一定會來學院尋找你的下落,按照溫德林的風格,他們可不會放走任何一個從漢弗雷斯宅邸離開的人。”
棕毛水貂芬奇從麗諾爾的床底鑽了出來,嘴巴上還粘著一片蘋果籽,它耀武揚威地跳到了芬爾克斯腿上,舔了舔毛,鑽到了他長長的白色胡子裡。芬爾克斯趕儘撫摸起了自己的胡子,試圖逃避謊言之後的尷尬。
“是嗎……伊洛斯也……那克裡福德先生和埃戎還好嗎?”
麗諾爾輕咬著嘴唇問出二人情況,希望能得到任何一個哪怕能稱為普通的消息,而不是壞消息,芬爾克斯隻能搖搖頭回答道
“克裡福德先生失去了左臂,已經完成緊急的醫療,並無大礙……但是埃戎先生與南羅斯林的地區騎士戰鬥,身負重傷,學院的醫療魔法師已經在全力幫助他活下來了。”
麗諾爾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壞事一件接著一件,麗諾爾在短短的幾天內,實在是經曆了太多心理上的打擊。她失去了摯愛親人,失去了能被稱為家的容身之所,失去了堪稱家人的伊洛斯和提斯坦,而她自己也被莫名其妙的卷入了所謂烙印戰爭中。更彆提在暗殺事件的背後,有著來自永恒城的陰謀。
就連她的故鄉羅斯林都在拒絕她。
芬爾克斯拍了拍麗諾爾的肩膀,蒼老厚實的手溫暖而具有力量。
他的另一隻手向著門口輕輕招徠,地麵上的一個黑色皮箱打開,一把精致的黑色的洋傘從中飛來,穩穩地落入在他的手中。他將洋傘遞給麗諾爾,傘麵黑色的綢緞上縫紉著淺淺的銀色花紋,如果不是仔細觀察完全無法看出;牛皮包裹的檀木手柄經過手工仔細縫合,其上還有密密麻麻的看不清的細小文字。
“你還記得你的魔法嗎?”
他問麗諾爾,近乎失神的麗諾爾在芬爾克斯溫柔的拍肩下恢複了一絲。她囁嚅道“……記得。”
芬爾克斯將傘柄放在麗諾爾的手上,將她的手輕輕合攏,握住傘柄。
“注入你的魔力試試吧。”
麗諾爾無力的抬起頭來,疑惑的看了一眼芬爾克斯。
“芬爾克斯先生……我現在真的沒心情……”
“試試。”芬爾克斯老邁的聲音斬釘截鐵。
麗諾爾的吸一口氣,回憶起體內魔力循環的通路,與凝聚魔力的咒文,在低吟淺唱下,一抹藍色的光輝從她的手心發出,注入傘柄之中。
這把洋傘回應了麗諾爾,原本難以察覺的銀色絲線驟然發亮,藍白色的魔力經過傘柄,傘骨,到達傘身,不一會兒傘麵上就凝結起了一層薄薄的白霧。
“很不錯的霜寒魔法。”芬爾克斯竟然有些慶幸。
麗諾爾也有點驚奇,如果是之前的她,想要調動起體內的魔力已經是極難,而將魔力注入施法媒介中更是難上加難。然而現在的麗諾爾體驗到,她胸口的蝕刻正在幫助她一起調動體內的魔力,使得“魔力必須在釋放之前在體內循環一周”這記載在《初階魔法師定律》的步驟如此簡單。這把洋傘也像是專門為麗諾爾定製的一樣,就像是麗諾爾肢體的延伸。
“這是你的父親為你定製的成人禮,在你入學的第一天,你的父親專門找到我,就是為了定製這把洋傘,我可以自豪地說,現在在你麵前的,是我作為魔法學者最偉大的傑作施法媒介。”
芬爾克斯麵帶微笑,一臉驕傲地站起來,向麗諾爾深鞠了一躬。
“如今,我想我可以很放心的將它正式交給你,麗諾爾·漢弗雷斯,戰爭英雄和偉大騎士的後代,南羅斯林的執政官,漢弗雷斯家主的繼承人和家主。”
“它……有名字嗎?”麗諾爾依然維持著外放魔力的狀態,不同於其他的施法媒介,在媒介中的魔力高度凝聚,一點也沒有逸散出來。
“它是你的,你擁有命名權。”芬爾克斯站直,繼續說
“這是給你的第一個禮物,至於第二個禮物,如果我說,我有辦法讓你離開蝕刻儀式的泥潭,清洗掉掉你身上的蝕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