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娘垂眸看了看懷中熟睡的孩子,再抬頭,眼神異常的堅定“奴願隨郎君去雁門關,若病死途中,那也是奴的命。”
謝蘊⊙?⊙
這事變得有些棘手。
芹娘無疑是打算一條道走到黑。
若非劉夫人病重,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劉府上不是不能多個婢女;但這麼一倒推,劉夫人身體康健,哪裡還瞧得上她這個‘鄉野小子’,恐怕那匹錦緞就是她們最後的交集。
就在芹娘說出要跟著去雁門關後,流民中有人跟著道“小民……小民也願意賣身為奴,跟隨郎君前往雁門關。”
那是個五短身材的男子。
甚至比陳二狗還要矮上半個頭。
瞧著三十來歲,麵相自帶幾分愁苦。
即便是買牲口也得看看牙口,又有芹娘這個模板在,男子也學會依樣畫葫蘆“奴名程五,是桐鄉人士,一路逃難至珩陽,家中以賣棺材營生,奴會木工,亦懂簡單的雕刻。”
說完,頓了一頓,才意識到自己落了什麼“奴也不要賣身錢,隻求跟著郎君有個溫飽就行。”
古往今來,手藝人都是很吃香的。
謝蘊想起那對木雕小人,應該就是這程五的作品。
她有些不理解對方的賣身動機“若你所言屬實,到了平昌縣,你自可去木材行或棺材鋪招工,隻要成了縣衙登記在冊的木匠,不怕養不活自己。”何必要為奴……
程五微微張嘴,想說什麼,然而,一雙關節粗大的黑手搓著布衫,終究隻是默默低下了頭去。
“因為並非所有人都如郎君這般不看重皮囊。”
是芹娘先看不下去,開了口“在大鄴,容貌有所殘損,或四肢短小,一律被視為不詳,官府還有世家選擇匠人,往往不會要儀容欠缺者。”
隨著芹娘話落,程五就差把頭埋到地裡。
先前在塢堡他不是沒去自薦,那木材行掌櫃看到他的樣子,當即麵露厭惡,直接讓學徒將他驅逐出門。
那棺材鋪亦是如此。
雖說棺材鋪做的死人生意,卻也不願放個不祥之人給自家召晦氣。
程五很清楚自己方才乾的事不厚道。
他這樣的人賣身為奴,說他想占主家便宜都不為過。
謝蘊作為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當然不信什麼祥不祥的,但看著一群深信不疑的古人,她還是決定不做無謂的爭辯。
再看向程五,謝蘊不免有些同情“我不買奴仆,你若真想去雁門關,到時候,與我們一道即可。”
雁門關是邊塞之地,又與胡羌比鄰而居,民風必然較之中原更為開放。
程五去了那裡,或許能找到新的活法。
要實在不行——
謝蘊倒不介意養個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