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氏沒接這話。
謝蘊又道“我與姐姐的親事,本就是情急之下的不得已,若有不妥之處,取消也是無妨的。”
薑氏不是那等愚鈍的婦人,謝蘊開口喊她第一聲‘夫人’的時候,她就猜到了少年的意圖。
再看少年麵色坦然,並未因此生出怨懟與不甘。
撇開那些秦胡離奇的死不提,她對大郎是極為滿意的。
所以,她才會縱容杳杳前往平昌城。
古往今來,男子中,從一而終者又有幾人?
不說世家大族的妻妾成群,便是尋常黔首的家中,因俏寡婦大打出手的夫妻,亦是處處可見、處處可聞。
這世上的男子,大抵隻有兩腳一蹬躺進棺材才會老實。
眼下大郎自然是個好的,難保將來不學著那些世家子納妾蓄妓。
她由著杳杳不顧安危去平昌城尋人,便是希望來日大郎哪怕另有偏寵,也能念著這份年少時共患難的情意善待杳杳。
謝蘊並未催促,隻是靜等薑氏做出決定。
當日劉媣提出與她假成親,除了讓薑氏安心,最重要的一點,是避免父親再將她隨意許配出去。
而薑氏著急為女兒招婿,亦是為防備丈夫的不當人子。
自己這一路走來,沒少了薑氏的提攜和幫助。
謝蘊自然也願意投桃報李。
“等我取得調令,夫人亦可與姐姐一起前往平昌城長居。”
這是邀請,也是承諾。
薑氏將目光重新投在謝蘊臉上,已與往常無異“我素來不信什麼誓言,可我要大郎你發誓,來日必善待杳杳;至於你要的,我也會幫你拿到。”
“我與姐姐的親事——”
謝蘊的話,被薑氏打斷“自然還是作數的。”
謝蘊想告訴薑氏,哪怕沒婚姻的約束,自己也會照拂劉媣,薑氏卻沒給她機會“大郎你身上既有異於常人之處,想必是信因果的,我已時日無多,在世間的牽掛,唯一個杳杳。”
對上薑氏那雙飽含溫情的眼眸,謝蘊終究沒再說什麼,隻起誓道“隻要姐姐不棄,我謝蘊,願看護姐姐一生,若違此誓——”
“形神俱滅。”
劉媣被喚回屋裡,瞧見謝蘊正喂阿娘喝水,心頭跟著一鬆。
雖不知阿娘與謝郎說了什麼,看到他們好好的,自己也就不擔心了。
劉媣上前為母親擦嘴角,也被阿娘囑咐“杳杳你收拾些衣物,今日就隨大郎去梧桐巷吧。”
“阿娘?”劉媣愕然。
“你難道忘了,大郎前往岷縣那日,我便與你提過此事。”
劉媣自是記得的。
可阿娘的身體——
劉媣才張嘴,薑氏就先開口“算算日子,你阿父受了如此重的傷,青羊劉氏的人也該到了,若被他們知曉你與夫婿分居兩處,必要生出事端來。”
阿娘與阿父夫妻不睦,又因梁姬鬨出不少風波,青羊劉氏的族人素來不喜阿母,連帶著對她也很是疏離。
“讓你隨大郎去梧桐巷居住,並非不許你白日再來太守府。”
薑氏為女兒理了理鬢發“梧桐巷有謝夫人在,我是極為放心的。”
說著,也看向謝蘊——
“大郎,望你記住今日答應我的,餘生,善待杳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