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妖渡!
那是玄清第一次看見贏魚本來的樣貌,隻是匆匆一瞥,便覺世間一切都失了顏色。他敗了,因為他心亂了。
玄清的肩頭被漓徽的劍氣劃過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滲出,在鴉青僧袍上蔓延,玄清不是穿的白色僧袍,鴉青僧袍染了血分明沒有那麼觸目驚心,但偏就狠狠的揪了一下贏魚的心。
贏魚的加入讓漓徽瞬間落了下風,漓徽不可置信的看著贏魚,“他可是捉妖人!”
“阿徽,不是的,他不是……”他隻是一個小和尚呀,一個想著渡妖的小和尚。
玄清半跪在地上,右手按在左肩膀的傷口上簡單止血,一抬頭便看見贏魚站在他身前護著他,而他隻能看見贏魚的背影。
“阿魚,你讓開,不然彆怪我不客氣。”漓徽話音剛落就一劍劈了過來,贏魚施法一擋,事發突然沒控製好力度用的勁兒有些狠,震得漓徽退了幾步還嗆出一口血嘔在地上,鐵鏽味瞬間在漓徽口腔炸開,沒想到在吃了這麼多的人之後,還能嘗一口自己的血是什麼味道。
“阿徽,你怎麼……”漓徽修為該是同她不相上下的,就算剛剛她用了全力也不至於一招就傷著漓徽,一瞬間,贏魚想到了什麼,驚呼道,“阿徽你的妖丹呢!”
“我妖丹……嗬,早沒了。”漓徽半跪在地上,嘴角還掛著一抹殘血,她忽然笑了起來,慘白的月色下,顯得詭異又淒涼,“你當真要護著那個捉妖人?”
贏魚垂下了腦袋,又長又密的睫毛投下一圈陰影遮住了眼睛看不清她的神情。似是不知,又似是默認。
“好啊!”漓徽撐著劍站了起來,“你鐵了心要護著他,是嗎?”
不是你不分青紅皂白就衝上來打小和尚的嗎?贏魚剛想為小和尚分辨幾句,漓徽那細白的手虛空一抓,躺在小竹筏上的那具肉身瞬間就落到了她麵前,猩紅的指甲卡在脖子位置,她一施力,贏魚這具肉體立馬灰飛煙滅,什麼都沒留下。
“贏魚,你這具肉身毀了,你說你還能自由行走在人間嗎?”她勾著嘴角笑了起來,“看在我們一同長大的份兒上,我還可以給你指一條路。”
她指著玄清說到,“這捉妖人身上居然有佛骨,佛骨依舊能給你遮蓋妖氣,你可以抽出來自己隨身戴著,依然能自由行走於人間。看你是願意回去,還是殺了他。”漓徽森然一笑,騰於空中化出原型又一頭紮進了江裡。
漓徽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為何她如此恨捉妖人?還一口咬定玄清是捉妖人。
贏魚簡直欲哭無淚,她千年來好不容易才出來這一次,這麼快又得回海裡了,說心甘情願是假的。她不想回去,但她更不想殺了小和尚。不知為何,抽小和尚佛骨的事兒,她不想,也壓根兒沒去考慮。繼續留在人間就得殺了小和尚的話,她寧可回去。
贏魚的心裡出現了很多莫名的情緒,交織一起湧上心頭讓她心裡發酸,很委屈很想哭。
妖擅長化形,通常修為越高越漂亮。漓徽是如此,贏魚也不例外。那雙包涵了萬千星辰的眼裡氤氳了水霧,欲哭未哭,癟著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就是不願意掉下來,可憐巴巴的看著玄清。玄清捂著傷口剛站了起來,就被贏魚撲了個滿懷,贏魚矮他幾分,臉正好靠在他心口,沒一會兒就聽見贏魚斷斷續續的嗚咽。
“阿魚。”
玄清的話音一落,贏魚哭得更厲害了,玄清懸在空中的舉棋不定的那隻手最終還是穩穩的落下揉在了贏魚柔軟的發上,“傻丫頭,彆哭了。”
“嗚嗚,小和尚,我不想回去。”贏魚哭得太厲害以至於鼻涕泡都出來了,仰著脖子看玄清的時候玄清實在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
“小和尚,你還笑。”贏魚鬆開了玄清,氣鼓鼓的背了過去用手背擦著眼淚,身後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遞過來一方巾帕,巾帕有些舊了,想是玄清自己的物件兒吧,贏魚扯了過來狠狠的擦了幾個鼻涕泡在上麵才善罷甘休,丟還給玄清。
玄清沒說啥,蹲在江邊就著江水將巾帕清洗乾淨後拿著巾帕給了贏魚擦了擦臉,“不哭了?”
贏魚扯過了巾帕瞪了玄清一眼,“不哭了,醜。”這話說得不對,才哭過贏魚的眼睛有些微微發紅,眼裡還氤氳著一層水汽,更加惹人憐愛。青絲散著,鬆鬆編了一股在腦後被一個火紅的魚型發飾彆著,發飾周圍綴著幾顆散發著淡淡光暈的鮫人珠,剛剛好照亮了那尾火紅的魚,哪怕是在夜間也極其惹眼。雪白的臂膀裹在橘色龍綃裡若影若現,一條赤色的魚紋落在精致的鎖骨上,平添了幾分妖孽。忽而吹起一陣風,衣訣翩翩恍若神仙妃子。
贏魚是妖,穿著跟漓徽差不多,大片的肌膚都暴露在空氣中,白花花的一片晃在玄清麵前,玄清耳朵有些發燙,雙手合十,默默念著清心咒,告誡自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天邊露出了魚肚白,已經快天亮了呢。贏魚用法術給玄清修複好了傷口後就抱著玄清的腰坐在了樹下,她將腦袋擱在了他胸口上,整個人窩在他懷裡,似乎這樣能離他的佛骨近一點,她也能在人間多呆幾刻。
贏魚喃喃道“玄清,我得回水裡去了,沒了肉身壓製我的妖力,我會給人間帶來災難的。”她聲音又有些哽咽,為什麼偏偏是她生來就會帶來大水,她也想像彆的妖那樣縱橫於天地間。
“既然不舍回去,為何不取我佛骨。”
贏魚側過頭看著玄清,玄清的眼裡似乎帶著期待,他在期待什麼呢?是自己的回答嗎?那份期待讓贏魚有些不知所措,想了一會兒才說到,“我也不知道為何,但一想到你要死。”贏魚拿過他的手雙手按著捂在胸口上,“這裡就會好痛好痛。”贏魚回答得很認真,她知道她對玄清有著一種特殊的感情,說不清道不明,是她從未有過的感情。
玄清坐了起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從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了那串多年來不離身的紫檀佛珠套在了贏魚手腕上,“這紫檀佛珠是師傅所賜的法器,能鎮邪除惡,壓製妖氣,你戴著,就能繼續呆在人間了。”
“真的?”贏魚眼淚汪汪的看著玄清,“你師傅給你的法器你給我?”
玄清點點頭,好一會兒才說到,“看你難過。”玄清一手捂在左胸口,隔著胸腔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他看著贏魚認真的說到,“這裡也會好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