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安靜靜地看著她,漆黑的眼眸如夜空一樣寧靜,裡麵明明白白寫著的,不是探索,而是,關心。
陶夭轉過眼神,“今天晚上星星很多呢,明天肯定是個好天氣。”
的確,繁星似錦,不見明月。可,這不是答案。
他“嗯”了一聲,顯得耐心十足。
然後,陶夭輕輕地笑了起來。很輕,很輕,輕到要看見才知道她在笑。
她說“鼬真是守規矩的好孩子呢,我可是已經有兩年多的酒齡了。”
鼬的眉毛微微一動,兩年多?那是?十五歲?
“酒其實是個好東西,喝過之後可以忘卻一切,暢快淋漓。醒來又是新的一天。”她又說“不過喝醉實在是很難受,我一般不會輕易醉酒。”
所以還是醉過的。
“忘掉一切嗎?”鼬重複著她的話,眼神變得遙遠起來。他的表情不似之前那樣無懈可擊。也許是因為知道她知道他的所有事情,所以才能卸下些許掩飾和負擔。
“嗯,但都隻是暫時的。”陶夭的回答迅速且直接。
說完這句話,又是一陣沉默。
陶夭捧著水杯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蜂蜜水,望著視野範圍內最遙遠的那顆星。
夜風襲來,拂過她□□在外的手臂,有絲絲涼意。冬天的缺點在夏天就是優點了,隨景遷移的又何止情感?
鼬的頭發沒有紮起來,風過時帶起絲絲縷縷從她臉頰上滑過,散發著淡淡的洗發水的香味。他垂下眼瞼,濃密的睫毛似遮住千言萬語。
他在思念。這樣的思念,已經持續五年了,他不知道還要持續多長時間。應該,快了吧?
“鼬,你…還在想著佐助嗎?”廢話!話一出口陶夭就後悔了。隻好在心裡安慰自己可能是今天喝了點酒所以導致大腦打了個小結。
“我們是兄弟,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掛念。”
可是你,為什麼要選擇這樣的方式來守護他呢?她不理解。她也無法體會他當時是如何做出那樣的選擇的。這些,離她的生活和經曆都太遠太遠。所以,她沒有問。既成的事實,多說也無益。
“佐助他……他以後,會好好的吧?”鼬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遲疑和不確定,甚至是,期待。
期待著她肯定的答複。
數天前,絕在集會上說“大蛇丸得到寫輪眼了”,一時之間,他身上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宇智波佐助,宇智波家族的末子,曉之朱雀宇智波鼬的弟弟。但他的神色沒有絲毫的波動。現在,他終歸是來詢問這位“先知”了。
陶夭看著他,輕聲說“你放心,一切都如你的計劃發展。”
這,不算是欺騙吧?
她看著他明顯放鬆的臉龐,心裡突然感到悲傷。
“你打算以後怎麼辦?”鼬問她。
陶夭懶懶地閉上眼睛“不知道啊。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世界,思考再三,仍然不知道該如何回去。在穿越這件事麵前,邏輯和推理都黯然失色。
“真的沒有辦法回去?”
“也許還有一種方法。”是她到目前為止想到的唯一可能性,“你知道回老家的另外一層意思嗎?”她在脖子前比了一個手刀的動作。
這是她某天突然想到《小王子》時得到的想法。也是因為有了這個想法,之後她一直能比其他人更為瀟灑和坦然地對待自己的生命。
鼬默不作聲了。這顯然不是一個辦法,至少,不是一個可以接受的辦法。
“你還是不放心我?”知道太多真是件危險的事啊。大愚若智,大愚若智啊。
頓了頓,鼬說“你不想念你原來的世界嗎?”那些承載著你感情的人,他們要怎麼辦?
“鼬~~”陶夭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歎息,其實她是不願談論這個話題的,“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有著自己願用生命守護的東西的。”
生活如河流奔騰不息,太多的人就在這河流中迷失了方向,淹沒了目標。是謂隨波逐流。
陶夭儘力用清冷自知的目光來看待周圍,但仍然找不到生命存在的意義。於她而言,沒有什麼非做不可的事——除了生存,也沒有什麼非要得到的人——除了自己。身邊的人與事換了一撥又一撥,而生活的重心,始終在自己的身上。這樣的想法,透著自愛和堅強,卻總不免讓人暗自唏噓。
她把腿抱起來,伸手撫摸冰涼的腳丫子。
“鼬,對我而言,生命中少了任何人,生活還是在繼續。我一輩子要關注的重點,在於自身。”
“你可以認為我冷漠自私,我不否認。但,這就是我的生活方式。”
她是抱著一種不樂觀不積極地心態,嚴肅認真地對待自己的生活。
這樣說並不矛盾。
那麼,他時時事事以佐助為重,是他的幸運,還是他的不幸?
鼬此時看到的,是一個坐在海邊礁石上的女孩,腳下的海水洶湧澎湃,打濕了她的裙角,她離海如此之近,卻始終不能也不會融入其中。
這片海,叫做人世。她與海的距離,就是她與塵世的距離。
這不是讚賞她的超凡脫俗。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終有一天,她會離開。
隻是,他料中了結果,卻料錯了原因。
陶夭忽而神色一鬆,露出笑容“好了,我困了,要去睡覺了,也不知道還能睡幾個小時……”
可能因為坐的時間久了,剛邁步就覺得腳下一軟,身體失去重心跌下去。
一隻有力的手穩穩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沒事吧?”
她從他懷裡抬起頭來,覺得尷尬無比,慌忙搖頭,“沒事沒事,”說著就要爬起來。
然而一腳踩空,又狠狠地跌了下去。
今天真是見鬼了!陶夭在心裡暗罵。
仰起臉正對著鼬低下來的頭。
第一次離他這麼近的距離,看得清楚他一根一根的眼睫毛。他不說話,就那樣關切地看著她。
陶夭覺得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一時愣住。
喝過蜂蜜水後她口中的酒味已經散去大半,此時殘留的一點點酒氣夾雜著很淡的蜂蜜的清香味隨著她的呼吸在他麵前環繞開來。
微妙不可名狀的氣氛。
陶夭明顯不如以往伶俐,呆呆地說“我要去睡覺了。”
鼬的眼睛微眯了下,雙手扶著她站起來“站穩了。早點休息。”
的確很“早”。淩晨。
陶夭頭也不回地跑回房間。摸著心口,突然想到一個詞——意亂情迷。於是決定以後喝完酒就乖乖在房間睡覺,哪兒也不去。
即便有顆清冷的心,說到底,她也還隻是個未滿十八歲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