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對麵的牆上繪製的是一副狩獵圖,幾個元人打扮的人騎著馬,手裡舉著海東青,在草原上追趕著獵物。我之所以知道海東青這種鳥,也是上課的時候聽老師講的,我說嘛,這種東西我記得比考點牢多了。
它有“萬鷹之神”的美譽,遼代的皇帝最愛這種猛禽,每年春天在鬆花江附近放海東青捕天鵝,捕到第一隻天鵝,要擺宴慶賀,名曰“頭鵝宴”,甚至有遼代皇帝玩物喪誌,因海東青誤國的傳說,大致就是完顏阿骨打受不了當時遼國老是讓女真人捕捉海東青,女真人一怒之下建了大金國,把遼滅了。但是就像曆代皇帝喜歡黃金一樣,遊牧民族對鷹是什麼崇拜的,到了金、元時期女真族和蒙古族的貴族也有用海東青捕獵的習俗,所以這幅壁畫也就很好理解了。當時老師還給我們看過圖畫,和這個壁畫上的差不離。
看著看著,沈老師忽然指著上麵問我:“你看看,那邊是不是這著些什麼?”
我抬頭順著他的手望去,的確,發現高處寫著一串兒像符咒的文字。沈老師讓我用本子抄錄下來,拿回去還能找人給看看。
我大致拿筆畫了畫,根本不知道是啥玩意兒,就跟小孩子亂塗的東西一樣。我把成果遞給沈老師,他看了看,說:“這就是蒙古文,按時代來說應該是回鶻式蒙古文了,這也算他對蒙古族的一大貢獻了。”
我說:“您怎麼什麼玩意兒都知道啊?”
他有些得意地擠出一絲笑容:“術業有專攻,我一個教晚段金石的老師會不懂這些?”
我說:“行了,您彆吹了,累了就歇會兒吧。保命要緊。”
看來他也是真的累了,又躺會剛才的地方開始休息,太陽已經不是很好了。我心想這會兒可沒法子再光合作用了。
但說實在的,我身體無恙,隻是有些餓,也不困,關鍵還是心裡不服氣,我覺得也許我們明明是可以出去的。於是,等他睡著了,我拿上探鏟,悄悄向剛才那些機關走去。
我走近之後,仔細找到最近的機關石,把油燈放在一邊的地上照著,慢慢地走近,我在最遠距離用探鏟頂了一下那塊磚,霎時飛箭如雨,縱橫交錯地從四麵八方射出,我站的地方雖然比較安全但還是連連後退,生怕被誤傷。
然後我聽見地麵轟一聲響,仔細看去,原來地麵上出現了七八個聯排的大洞,應該是陷阱。我拿起油燈,照了照,想看看洞有多深。
但是看到的時候,我的媽,洞也隻有大半個人深,但底下是立刀陣,排布方向十分巧妙,我比劃了幾下,發現不管從那個位置掉下去,腿都會被切開,或者是肚子被捅破,這個高度掉下去剛好夠力。昨天如果主墓室門口也有這陣仗,或者當初我們直接走向這個方向,我們現在不說死了,起碼兩條腿不可能剩下整的了。我心知這次沒戲了,再怎麼樣我們也過不去這東西的。
剛才的動靜吵醒沈老師,他打著油燈扶著牆問我怎麼回事?
我走回他那邊,把情況大致跟他說了,扶他回去一起躺著。現在對我們而言,回耳室躺著也許真就是最好的求生辦法。
我很清楚,現在擺在我們麵前的,隻有兩條活路,要麼救援早點來,要麼天下雨。
我口渴得不行,一直祈禱著下雨,但我畢竟沒有那樣的功力。我們就這麼躺著,不知道何時又睡著了。又一晚上過去,我醒來就看見太陽光懸在頭上。我坐起身,可能是餓傻了,肚子反而沒那麼餓了,隻是嘴上都乾得焦了皮,精神也有些恍惚,思索一番才想起來這兩天都發生了些什麼。
我打開油燈,看看沈老師,他已經起來坐起來,靠在了一邊牆上,顯得十分無力,我看看他的傷口,已經化膿了。人的樣子也很虛弱。
我真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也許這種在生死邊緣等待的折磨,比麵對不乾淨的東西群包圍索命更加痛苦,因為它給了我足夠的時間來感受絕望。
我叫了一聲沈老師,他微微睜開眼,看向我,我看他有氣無力的樣子,也沒有和他多說什麼。
我覺得我自己還沒到快死的時候,因為我身體還是有些力氣的,但是也隻是相較於沈老師而言,我著實擔心他的狀態,他受傷之後沒吃沒喝,年紀也不小了,如果他真的撐不到……
就這樣,我們在這耳室裡幾乎一動不動,他閉目養神,我隻抬頭望著天上,在四周的寂靜中,期望時間過快一點。
太陽在我頭頂逐漸暗去,我知道,第三天就快過去了,我腦子裡估計著兩位師兄大概能到哪兒了,但是腦子裡一片混亂,越想越亂。人也因為情緒問題陷入了一種精神混亂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