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傀儡仙!
半個時辰後,青源回到了家中。
他坐在飯桌一角,悶頭扒拉著米飯,也不說話。
眼前的精致食盒裡擺著平日沒有的大魚大肉,夾層裡的炭火還在加熱,保持著飯菜的溫度。
而朱意柔坐在桌子另一側,低頭沉著臉,拿起那張鮮紅的婚書,反複看著。
“……然後你便答應她了?”
良久後,她才這樣問。
那語氣平淡得可怕,絲毫聽不出情緒。
“本來想著你說死裡逃生,又一身是傷的回來,該吃點好的,補些氣血……結果非但身體無恙,還突破了斬鐵境,回來又有喜事臨門?”
“沒沒沒有!這事也不是她提的,你彆難為人家姑娘。”
青源小心擦去臉頰的幾滴汗。
“都說了……這事我們這些小輩誰也決定不了,也根本不是正常的提親,完全是她舅舅收了什麼好處,把她賣給了青明城。”
“況且,那劉鵬到底和那樹妖是什麼關係,是否知道了我身份,還都尚未可知……”
他一邊嚼著蔬菜一邊說著,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
頭疼,太頭疼了。
“最後我也不知道何月嬋是抽什麼風,突然就改口說願意。”
“青明城直接順手就把這事敲定,我反對也沒用,他們都當沒聽見一樣。”
“說是定親,打算一年半以後正式辦婚事,但我覺得恐怕要不了那個時候,事情就會再起變化——”
咚!
朱意柔再也聽不下去了。
她拍桌而起,隻是喘著粗氣,胸脯劇烈起伏著,也說不出完整話來。
然後,一把抄起隨身攜帶的紅傘,就要奪門而出。
“喂,你乾嘛去?飯還沒吃呢!”
“我去殺了她那個舅舅,讓他現出原形,這事就解決了!”
“你彆衝動——”
青源趕忙拽住她。
可當朱意柔轉過了頭,用噙著淚的雙眸看著他時……
他還是怔住了。
一個逃避許多年的問題,終於還是浮現在眼前。
如何回應姑娘的心意?
相處多年,青源當然明白朱意柔的心思。
他先天感官敏銳,自然不瞎。
若以渣男作風,此時是該趁勢將女人拉進懷裡,一番哄騙安慰,再說些好聽而不務實的承諾,能吻就吻,能睡則睡,占儘便宜再說……
又或是立個牌坊,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任,像前世某些經典老網文一樣,假裝成個純情懵懂小正太,啊姐姐我還小,什麼都不懂,你坐上來自己動吧。
隻要保持裝傻充愣,等著主角光環爆發……到了最後,一切是導演安排,命運巧合,是人家中毒了要解毒,哎呀呀沒辦法才這樣的呢。
可那樣……確實不太好。
青源一向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大約是個情感淡漠的人。
對於此世普及的綱常道德,他從不放在眼裡,隻依個人準則行事。平時總一副吊兒郎當,叛逆浪子的模樣。
既不曾尊師重道,也不曾孝順聽話。
悠長的記憶遠超這具年輕肉身,壓製了他的衝動熱血,也衝淡了食色欲求,克製著腦內諸多不成熟的中二念頭。
再活一世,隻求無拘無束。
男女情愛的事,一度覺得隨緣開心,兩廂情願就行……可這些理想中的“獨行俠日子”,一旦丟入現實,總會被牽扯羈絆。
知天易,逆天難啊。
“小柔,你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今年十六,很快都將成年了。”
最終,青源這樣說道。
他深吸一口氣,難得拿出一副正經模樣,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珠。
“你覺得孩童和成人,做事的最大區彆在哪?”
“……想說什麼你就說吧。”
朱意柔無聲地搖頭。
當那層窗戶紙被捅破時,她反而破罐子破摔了,不再鴕鳥反應,麵紅耳赤。
“小孩子做事,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都是父母長輩教的,反駁不得。”
青源放下筷子,又擦了擦嘴。
“而大人做事,不談對錯道德,隻考慮立場和結果,隻為立場站隊,為一切後果負責。”
“哪又如何?”
朱意柔雙瞳失焦,就這麼看著他。
睫毛上掛著的淚珠弄花了視線,讓她一時間覺得青源的樣貌模糊了起來。
他明明與自己同歲,可總是像是老師或兄長一樣,經常教自己一些事,也常常鼓搗出些歪門邪說來。
“我是光腳的,你是穿鞋的。”
“作為一個閒散義子的身份,我若抵抗婚約,大不了等修為高點,就攢些銀錢,處理了家當……今後叛出家門,獨自闖蕩便是。”
“你呢?你是朱家的禦子……後麵的路,你自己能做主嗎?你舍得下家人,跑得過家族追捕嗎?”
“……”
朱意柔無聲地搖了搖頭。
她自然是考慮過這些的,否則也不會現在這樣。
“另外,你和我一直都在做的事,後果是什麼?”
青源指了指自己腹部,又指了指她的。
這便是暗指二人共有的虛外丹。
“我早就同你講過,所謂的虛外丹隻是開始,我想人造丹田,以至於‘靈元爐心’,乃至日後的‘靈計劃’。”
“我一直以來想做的事,將來會有多大的影響……你想過嗎?”
朱意柔鼓起兩腮,又緩緩咽下這口氣,再度搖頭。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