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淩霄他不會也是……
遲寧拿茶盞的手一晃，已經涼下來的水液灑落在桌麵上。
有人不聲不響地出現在遲寧麵前，用深色手帕擦乾遲寧的手指。
然後一隻小貓躍進遲寧懷裡。
顧淩霄語氣溫和“怎麼連喝水都不會了。”
遲寧把手帕捏進手裡，不太好意思地說“我給你洗。”
顧淩霄低頭看了一眼遲寧懷中的小橘貓。
橘團子不情願地“喵”一聲，躍下去。
遲寧彎腰，伸出手揉橘團子的背，翻過身坦出肚皮，在遲寧掌心下伸了個懶腰。
顧淩霄警告地看它一眼。
喵嗚。
好殘暴。
小橘貓跑了。
“欸，”遲寧想叫住橘團子，“彆跑丟了。”
這裡不是臨壑山莊，茶館人多眼雜的，小貓在這裡跑丟了怎麼辦。
“它認得路。”顧淩霄說。
金猊是妖獸，自然不用遲寧擔心。
遲寧暗罵自己蠢，怎麼、怎麼顧淩霄一來，他舌頭和腦子都不靈活了。
絲質手帕還在遲寧掌心攥著，遲寧看顧淩霄坐在他身邊，兩人沉默片刻，顧淩霄忽然沒頭沒尾地說
“我餓了。”
桌上有現成的點心，正擺在顧淩霄跟前，顧淩霄卻沒有碰。
以為顧淩霄不喜歡那些點心，遲寧手搭在桌沿上欲起身“你想吃些什麼，我去叫跑堂的。”
遲寧正想出去透透氣，這屋裡……有些熱。
顧淩霄沒說話，往遲寧那邊探了探身子。
遲寧以為顧淩霄要去拿他這邊扣在托盤上的新茶具，特意傾身讓了讓。
顧淩霄本意卻不是此，湊近了，吻在遲寧頸側。
也算不得是吻，嘴唇輕輕的觸碰，比手指的觸感更軟更潤。
顧淩霄的發絲還搔在遲寧頸窩上，有些癢。
遲寧臉倏地紅起來
“你……你……”
單一的音節說了半晌，遲寧也找不到能接續的話。
他還不習慣，每一次細小的關係轉變，遲寧都要花很多時間去適應。
想起之前失憶時說的那些幼稚的話，遲寧想找到一個洞鑽進去。
不然遲寧也不會躲來茶館裡。
顧淩霄看遲寧漲紅了臉，從臉頰到脖頸都敷著層豔麗的顏色。
但遲寧僅僅被吻了一下。
顧淩霄沒忍住沉笑出聲。
遲寧不想理顧淩霄了，想去找貓。
顧淩霄的椅子忽然移動到他身前，顧淩霄身量高，勁瘦的脊背彎著，側著頭，從下往上對上遲寧的眼神
“師尊不願意理我了？”
邊說，顧淩霄的手指纏在遲寧發梢上，把那縷青絲卷了卷，撒嬌似的
“師尊肯定是不願意理我了，我找了好久，想接人回去。”
遲寧憋了半天，臉漲紅“沒，沒不理你。”
顧淩霄似乎對他的回答很滿意。
手腕上一涼，遲寧被顧淩霄戴了什麼東西上去。
是兩隻銀鐲，很細，鏤刻了許多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異獸，款式特彆，不像是中原有的東西。
遲寧想起，他在炎北王宮的時候見青璃戴過類似的配飾，大概是魔族物什。
兩隻細鐲同時戴在遲寧左手腕上，一抬手，晃動時發出細微而清脆的叮當聲。
“很好看。”顧淩霄打量著，說道。
叮叮當當的，不是和金猊脖子上的鈴鐺一樣？
遲寧抿著唇，但又不好意思取下來“那我也送你兩隻，一隻刻金猊，一隻刻青鳶。你願意戴嗎？”
顧淩霄樂於乾這樣占地盤的事情，應道“好啊，阿寧也親手做給我。”
“你親手做的？”遲寧有點驚訝。
“嗯。”顧淩霄說，“找了位工匠師傅，他畫樣子，我照著打。”
遲寧的心飄起來了，羽毛一樣落不到實處。
天幕漸漸暗下去，遲寧很珍惜這樣平靜的氣氛，想和顧淩霄度過這個良夜。
是個好天氣呢，月光皎皎，二樓的雅間外，樹梢上的紅色的花朵被光束照的亮晶晶，大概是石榴花開了。
遲寧想到它結果那天，會是秋天。
石榴成熟太慢，等到那時候，他還能在顧淩霄身邊嗎？
顧淩霄見過神仙的模樣了，應該很向往吧。
明明師父回來了，製止了解九澤的行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麵發展。
但遲寧還是提心吊膽。
遲寧有許多話想問，壓在肚子裡，火一般燒著肺腑。
可這樣好的夜晚，什麼都不該問的。
後來他們又聊了些什麼，愉悅開心的，適合這個氛圍的話。
最後，寬大的木桌上，顧淩霄把茶杯推向前，和遲寧的輕輕撞了下。
在瓷器相碰的清潤響聲中，顧淩霄說“慶賀，我的阿寧回來了。”
顧淩霄滿是對遲寧失而複得的喜悅。
遲寧跟在顧淩霄身後，下了樓，看顧淩霄和掌櫃結過賬。
他們走在雲望郡的某條街上，有馬車急速駛過，顧淩霄把遲寧往路邊拉了拉，讓遲寧走在內側。
一切都很美好，星空晴朗，顧淩霄的眼睛很好看，這雙眼睛麵對彆人時總是過於銳利了，看遲寧的時候卻願意收起鋒芒，安安靜靜的，天上的星子盛在他眼瞳裡。
遲寧隻飲了茶，卻像喝多了酒，慢吞吞地走到顧淩霄後頭。
他滿懷心事，看著顧淩霄拖在身後的影子“你見過了我師父，那麼高高在上的神仙，之後你去了九重天，會有更多這樣好看的神仙。但你不要去，好不好。”
開口之前，遲寧就知道這句話不講道理，胡攪蠻纏。
顧淩霄有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為什麼不讓他去。
但遲寧真的真的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