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立言扮演的馮先生目瞪口呆,如同石化。
飾演4號搬運工的小唐一個激靈,趕緊做出捧花瓶的姿勢,挺胸凸腹,都顯得有些誇張了。
然而馮先生是瘋子,而不是傻子。
在他的眼中,那個花瓶已然摔碎,陷入泥土。
他粗暴地把4號搬運工推開,看著地麵,眼裡氤氳了,發出似小獸受傷的嗚咽,但並沒有落淚。
然後他慢慢地蹲下,翹著蘭花指,去撫摸地上那一塊塊並不存在的碎片。
“您這給我碎了……”他抓起一把土,在他眼中,那裡躺著一塊瓷器的碎片。
眼神是哀傷的,並不憤怒,隻是哀傷,以及茫然失措。
他又低下頭,看著手中的碎片,似仍不敢相信。
然後他終於開始哭起來,那哭聲是壓抑的,他並不想哭,卻實在忍不住。
“你給我碎了……你給我碎了……”
“哢!”杜采歌仔細看了看監視器,“這一條過了!”
“歐陽老師,您這演技,真是讓人佩服!希望以後還有合作的機會!您呀,雖然說教書育人很崇高,但您這演技,不去演幾部電影,那就真浪費了。”一到片場,杜采歌就腦子特彆靈活,平時不會說、不屑說的恭維話,這時候都會說了。
哎,作為導演,雖然高高在上,但也要能懂得籠絡好手下的演員。
否則演員老是和你鬨彆扭,雖然你作為導演有的是辦法治他,但是時間耽誤了,劇組的錢花得如流水,結果還是得不償失。
就算是暴君,也要懂得適當地賞賜、誇獎手下的大臣,否則大家都反對你,你拿頭去當暴君?不怕被推翻暴政麼。
真正的暴君,一定會籠絡一批忠心的下屬,或者說狗腿子,這樣才能欺男霸女,橫征暴斂。
劇組開始收拾打包各種道具,於涵依拿著杜采歌的手機走過來:“有兩個人打電話找過你,我問他們,都說沒什麼特彆緊急的事情,我就沒來打擾你。”
“謝謝,我看看。”杜采歌看了下,都是熟人,薑佑曦和範玉弘。
他先給範玉弘撥了個電話,對方很快接了。
範玉弘的煙嗓顯得很疲憊,但又有些興奮,“你又玩跨界?這次是去拍電影?”
“恩啊,好玩的事當然想嘗試一下。”
“你幾年前就在為拍電影做準備了吧?”
杜采歌臉上浮現大寫的尬字。
“對了,謝謝你。”範玉弘說。
“有什麼好謝的。沒事我先掛了啊!”
“喂,經紀人,你還需不需要?”
“需要啊。”
“你覺得我怎麼樣啊。”
“求之不得啊。”
“行,”範玉弘說,“我這裡還有點事要處理,那過完五一,我就正式上任。”
“沒問題。”
然後就掛了電話。
兩個人都沒談什麼分成,什麼待遇。
杜采歌是相信範玉弘不會坑自己。
範玉弘是覺得沒必要講。
兄弟嘛,你插我兩刀,我插你兩刀,一切儘在不言中。
杜采歌又給薑佑曦回過去:“怎麼了?”
“哥,”薑佑曦激動的聲音都在顫抖,“100萬次,100萬次了!”
“哦,我知道了。”杜采歌知道他說的是達成了100萬次下載,但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感覺。
畢竟,歌曲是他搬運來的,又不是他的原創。這麼優秀的歌曲,成功是必然的,有什麼好激動的。
“你就一句知道了?我暈,哥啊,你可真心大。”
“我沒覺得有什麼了不起。”杜采歌實話實說。
“……哥,你能彆在我麵前裝嗶不?我們這麼熟了。”
“好,我很開心,很激動。”
“你的話聽著沒一點誠意。對了,唐總監說,慶功宴該吃了。”
杜采歌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我沒空,你們去吧,我這裡還有一個劇組的人要陪。你少喝點,趕緊給我把百花深處錄好,現在的這個版本還不如宗勝的歌!”
薑佑曦哀嚎道:“你不來就完全沒氣氛了好吧!哥,賞個臉,那邊聚完了還可以來這邊喝幾杯嘛!”
“不了,我寧願早點回去睡覺,人到中年了,經不起鬨騰。而且休息不好會加劇衰老的你知道嘛!代我向大家問好。”
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不給薑佑曦討價還價的機會。
他們找了家網紅餐廳吃飯,吃喝到9點多,然後一部分人相約繼續轉戰KTV。
劉梓菲等少數幾個則要先離開。
她剛剛走出餐廳,杜采歌跟了上來。
“我陪你等車吧。”
“恩。”劉梓菲低頭輕聲應了,沒有拒絕。
杜采歌沒有說多餘的話,全神貫注地盯著街道,看有沒有路過的空車。
劉梓菲偷偷地打量他,儘管忙碌了一天,疲憊不堪,卻仍然那麼帥氣,眉宇間的那一抹疲憊讓人心疼。
似乎注意到她在偷看,杜采歌回過頭,給了她一個微笑。
劉梓菲便覺得心裡被一股暖流填滿,熨平了她的疲憊,和焦慮。
終於有一輛空車行駛了過來。杜采歌招招手,那輛車開始減速,停靠。
杜采歌上前,拉開車門。
劉梓菲低頭坐進去,抬頭看了杜采歌一眼,露出甜甜的笑容。
杜采歌沒有立刻關上門,而是問道:“你喜歡當導演嗎?”
劉梓菲怔了片刻,用力地點頭,從眼底泛出笑意:“喜歡。”
“喜歡就好。喜歡就夠了。”杜采歌關上車門,退開兩步,對她招招手。
的士起步,向前加速。劉梓菲貼著車窗招招手,嘴唇翕動,似乎在說什麼。
可惜聽不見。
……
“有時候,有時候,我會選擇留戀不放手,等到風景都看透……”